寧桂東接到裝著十盒炮的塑料袋之後沒有立刻付錢，畢竟他也在城裡過了半年多，一些預防上當受騙的生活小竅門他還是知道一點的。

　　“爺爺，我能先試試響不響麽。如果這炮不響我就不要了。”

　　“可以，抽兩個試試就知道了，我還能賣你假貨不成。你剛玩不會放，要不我給你試試?”

　　寧桂東果斷拒絕:“不用，我自己放就好了。”

　　他把塑料帶放到小賣鋪的冰箱蓋上，從塑料袋裡面取了一盒擦炮和一盒摔炮。

　　摔炮扔到地上就炸，相對比較安全。所以他先嘗試的摔炮。

　　他取出一隻摔炮，用力扔出去。

　　“砰。”

　　摔炮也炸了。就是聲音有些低沉，甕聲甕氣的。

　　又取出一隻擦炮，把擦炮頭對準擦炮盒上的黑條，用力一劃，聽見“呲呲”的聲音響起就扔出去了。

　　擦炮也炸了。震天響。

　　小賣鋪外的街道比較窄，而且街道左右的牆也很高，因此擦炮爆炸後很快就傳來了回聲。

　　那大概是除了鞭炮以外他聽過的最響的聲音了。

　　老頭提著塑料袋走出來:“怎麽樣，東東，是真貨吧。”

　　寧桂東扭回頭，接過塑料袋，把手頭的兩盒玩具炮放到塑料袋裡。

　　他付了錢，追問老頭:“為什麽摔炮沒擦炮響呢。”

　　老頭收了錢，面容和煦:

　　“這我哪知道，我就一糟老頭子，啥都不知道。可能是擦炮大，所以響吧。你看這擦炮的盒子上就寫著老虎炮三個字，意思就是炮炸得和老虎叫一樣響。”

　　老頭接著冷下臉，提醒寧桂東:

　　“東東，我知道你很乖。但是你可注意別往別人車上和家裡扔炮啊。如果炸到人出了事不光你爸媽要賠錢，可能人家還要訛上我這個賣炮的。知道了嗎。”

　　“知道了，我心裡有數。”

　　“心裡有數就好。”

　　寧桂東沒多問，提著塑料袋回家了。

　　財不外露，拿著那麽多盒炮可能被壞孩子偷了。

　　回家後他就拿著一盒擦炮和唯一的一盒摔炮出門了。

　　炸鳥！

　　業城的冬天裡的鳥也只有麻雀。

　　他上學的時候用同學的彈弓射過麻雀，可惜百發百空。

　　心生不忿，所以這次買上玩具炮之後去報仇了。

　　業南小學的對面是一片荒地，荒地的地形很複雜，有小土丘，有土坑，還有很多樹。

　　在那裡玩就炸不到人了。

　　寧桂東摸到了一土坡上。

　　土坡的下方有十幾隻麻雀，在枯草中蹦蹦跳跳，似乎在吃什麽東西。

　　他舍不得用摔炮，決定先用擦炮嚇唬麻雀。

　　然而他失算了。

　　野生的麻雀警覺性很高。

　　寧桂東剛擦著摔炮，坡下的麻雀就飛走了很多，只有幾隻憨憨還留在原地。

　　當他把炮扔出去的時候，就連剩下的幾隻憨憨都飛走了。

　　看來荒地裡面的麻雀經常被小孩子用炮炸，就是最笨的麻雀都被訓練得很機警。

　　摔炮躺在草叢裡過了幾秒才爆炸。

　　“唉，這麻雀真氣人。就不能呆在原地讓我炸一下。只能用摔炮炸了。”

　　過了一會，寧桂東又找到一群麻雀。

　　遠遠地把摔炮扔出去。

　　依然炸空了。

　　他一抬手麻雀就飛了。

　　沒辦法，野生麻雀反應太快了。

　　寧桂東動作慢，

之後嘗試了幾次也都失敗了。　　不過他樂此不疲。

　　舉著摔炮追著麻雀炸。

　　他炸麻雀又不是為了炸死麻雀，況且摔炮的威力也很小。

　　他只是為了報仇，小示懲戒。

　　只要能嚇到麻雀就行了。

　　而他的目的也確實達到了。

　　後來他把摔炮扔完的時候，就算是空著手做出扔東西的動作，麻雀都會被他嚇跑。

　　摔炮耍完了，就開始玩擦炮。

　　擦炮威力大，可以做很多好玩的事情。

　　寧桂東在老家用過很多火柴，他知道用來摩擦的黑條摩擦到一定次數後就不能用了，所以他口袋裡還裝了一個打火機備用。

　　荒地裡面有些背陰處還留了很多未融化的積雪，那就成了檢驗擦炮威力的最佳場所。

　　寧桂東小手一劃，擦炮就被扔到了雪裡面。

　　“呲呲呲，啪！”

　　積雪被炸的四散而飛。

　　寧桂東靠近積雪，觀察擦炮爆炸後的痕跡。

　　積雪上炸出的坑就像隕石撞擊之後一樣。

　　靠近摔炮爆炸中心的雪被染得發黃，稍遠些的雪倒還是白色，但是散落著一些擦炮上的碎紙片。

　　寧桂東感慨:“厲害啊。”

　　接下來就在雪地裡各種嘗試，本就不多的積雪被他炸得滿目瘡痍。

　　直到他發現了有時候雪會導致擦炮熄滅，他才停下來。

　　熄滅的原因也很簡單，一年級的寧桂東都能理解，就是擦炮被引燃後把雪融化了，炮頭沾上水就熄滅了。

　　窮人家的孩子都精打細算，寧桂東也不例外，就是玩也不能浪費。

　　而且擦炮還是用他的壓歲錢買的，他就更心疼了。

　　他走出了荒地。

　　進了附近的廁所。

　　廁所是旱廁。

　　男廁所空無一人。

　　寧桂東噓噓之後，看見面前的大坑，他突發奇想，決定做點刺激的事情。

　　“對面有人嗎?”

　　隔壁的女廁所沒聲。

　　於是寧桂東大膽地把摔炮扔進了坑裡。

　　然後趕緊衝出廁所。

　　沒炸。

　　他沒放棄，回到廁所，第二次放炮的時候，他把擦炮在手裡捏了一秒多才扔進去。

　　然後向外衝出去。

　　廁所的清潔人員在過年前比較懶，因此坑中存量較多，這次要是炸了搞不好滿地飛翔啊。

　　剛衝到廁所門口，他就聽到了爆炸的聲音。

　　擦炮在半封閉的空間內爆炸後產生的聲音就好像樓塌了一樣。

　　原本清脆的“啪”聲也變成了如雷鳴一樣轟隆。

　　“啊啊啊啊！！！誰家的孩子啊，缺不缺德，嚇死我了。”

　　尖銳的中年婦女聲音傳出。

　　竟然有人！

　　寧桂東奪路而逃，鑽進了最近的巷子裡七扭八拐地跑了很遠。

　　體育素質很差的他都連續跑了快一千米。

　　直接奔到與小區接壤的菜市場的後門。

　　停下來的時候他喘得很厲害。

　　他渾身發軟，感覺肺部都快裂開了。

　　看起來很誇張，但是他沒有選擇。

　　試想，一個人在廁所愉快地排泄的時候，坑裡面突然炸了，搞不好還有髒東西飛濺出來。經歷這樣的事可能以後上廁所都有強烈的心裡陰影，而且當時必然很憤怒。

　　這無關教養問題，純粹是出於生物的本能。

　　寧桂東很清楚，被那人逮住了指不定被怎麽收拾呢，當場暴揍一頓都是輕的，搞不好還要告訴老師和家長，還要訛錢。

　　“誰讓她不出聲，我還以為沒人呢。”

　　寧桂東小聲嘀咕，安慰了下自己。

　　驚恐之余，他還有著強烈的負罪感。

　　擦炮還有大半盒，他也不敢玩了，把擦炮藏到褲兜裡後，拖著疲憊的身體從另外一條路回家了。

　　苟命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