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局面越來越差。
溫禪看著那愈發暗淡的金色光圈,忽然眸光一閃,腦中卻是想了一個法子,隨即心底暗道:“這十年來你應該也能感覺到,這個由話本故事中重塑出的阿素早已不是你記憶中新婚妻子……這個時候,若是任由白無常破開筆墨封印,等待阿素的將會是被白無常帶往陰司,受春雷鎮城隍審問降罪,到時候能否活下來可就不好說了!”
在溫禪心底話語說出後,一道藏在溫禪心底早已十年不曾有過動靜的意識陡然活躍起來,帶著滿滿的焦慮與糾結。
身為溫禪前身,他此時已經知道了溫禪的想法,可是他也沒有其余辦法……
“或許!你該放下了!”溫禪適時的添油加醋。
心底話音落下之際,那股意識頓時如同泄了氣的皮球般,軟了下去。
“對啊!是該放手了!”
隨著一道聲音在溫禪腦中響起,溫禪感覺渾身一輕,卻是前身的夙願徹底消失。
這一刻,溫禪便完全與這具身體融匯在了一起。
隨後,溫禪便是朝著破廟正所在破廟角落的阿素快步走去。
“當了十年的女主角,本以為可以脫離話本故事,成為一個活生生的人,可最終卻卡在了這最後一步,你可甘心?”
溫禪看著那震動不已的阿素,低聲道。
溫禪所想與前身夙願認可的法子是另辟蹊徑,按牧藍山當年教給溫禪的《七竅修心》來將阿素的魂魄結締為召喚使。
召喚家!
一支曾在諸子百家中留名並且在歷史長河中留下過諸多故事的學家。
開創召喚家的祖師,正是上古商朝的比乾。
屆時的比乾身懷一顆七竅玲瓏心,自創《七竅修心》法門,鎮魔、降妖、封鬼、除怪,無一不可。
通過《七竅玲瓏心》將妖魔鬼怪的精魄結締為召喚使並為己所用,極其強橫霸道。
當年,牧藍山在遇到溫禪後,身為書院君子的牧藍山並沒有教溫禪儒家法門,反倒是丟了一本《七竅修心》給後者。
蓋因《七竅修心》只有身懷七竅玲瓏心者方可修習,一竅一精魂,集齊七道精魂,便算《七竅修心》大成。
溫禪雖然丟了心,卻也能夠修行,只是因為溫禪隻開了一竅的緣故,溫禪一直在思考該何時才結締自己的召喚使。
如今場景,溫禪便是毫不猶豫的跟原身傳達了自己的意願。
對於前身的夙願來說,阿素是否活著才最重要,至於如何活著……倒是不那麽重要了。
所以,
在溫禪傳達意願,前身意念同意之後,這道困擾了溫禪十年的夙願才算消失。
聽到溫禪的低語,蜷縮在角落的阿素越發躁動起來。
的確是心存不甘的!
怎能甘心呢?
眼看著就要降臨面世,卻是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給干擾,久久不能凝聚成形,就好比馬拉松比賽,前面的二十九公裡都跑過來了,結果前面被人堆了一塊巨石擋住了賽道。
“我來助你一臂之力!”
感受到阿素的躁動與不甘,溫禪猛地伸手抓住了後者的手腕,元氣運轉,伴隨著陣陣慘厲的嘶吼從阿素口中傳來,淡淡的黑煙自其手腕處燃燒起來。
“不要!”
一股強烈的抗拒意念從阿素的魂魄中傳遞而出。
可溫禪卻是神色冷酷,一雙眸子變得幽暗深邃。
“弟子溫禪以七竅玲瓏心為證,
願與阿素結締契約之誓!” 說話之間,阿素已然渾身冒起濃濃黑煙,只見溫禪胸前精光一閃,一股濃鬱至極的異香從溫禪身上散發開來。
這一刻!
近在咫尺的阿素頓時連嘶吼都忘記了,原本躁動的身影也逐漸安撫了下來,很快竟是從中凝練出一道身著喜服的身影,她緊閉著雙眼,睫毛細長,一點朱唇尤為讓人心動。
被困在君子筆墨中的白無常這時安靜了下來,他停下了破法的動作,一對眼睛死死地盯著溫禪,只是他低垂在腰間顫抖的雙手暴露出他此刻內心急極度激動。
“召喚家的契約之術!你不是儒家門生,你是召喚家門徒……”
白無常聽到溫禪口中言語,頓時怒氣騰騰地厲喝出聲,比見到溫禪重塑魂魄時更為惱怒,恨不得要生啖了溫禪一般,但隨著異香飄蕩至白無常身前時,他眼中忽然浮現出一抹迷離,雖說很快就恢復了清明,但白無常再看向溫禪的目光中充滿了忌憚:“這股異香……好生霸道,連我都差點著了道!”
“你……想要成為我的召喚使嗎?”
此時的溫禪,完全沒有理會白無常,他話音空靈,似乎是從另一個維度傳遞而來,裹挾著無窮無盡的魅惑,盡數籠罩在阿素之上。
阿素身子不斷的顫動,似乎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在告誡它應該拒絕,可身體的本能卻是讓它不由自主的往溫禪靠去。
腳步在挪動,時間緩緩流逝,破廟內的異香已經濃鬱到了極致。
廟外,一眾孤魂野鬼如同瘋了一般朝著破廟衝來,只希望能夠嗅上一口廟中異香。
百裡之外的一處洞府中,一個躺臥在床的青衣女子睜開雙眼,看向破廟方向的眸子中充滿了疑惑與好奇,許久她捂嘴輕笑了兩聲,道:“百年之期剛至,這情劫還真就來了。”
說完,青衣女子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床上。
張村村口,身著藍色錦服的青年男子遙遙看著破廟方向,瘦削的臉龐上沒有絲毫表情,他渾身沾滿了染血,在破廟中的溫禪爆發出異香的刹那,他輕輕的舔舐了一下舌頭,輕聲呢喃:“這個味道可真是令人著迷呢。”
話音一落,錦服男子緩緩的朝著破廟方向走了出去。
身後張村之中,了無生機。
破廟之內,溫禪的話音還在持續回響。
當阿素與溫禪之間的距離不足一寸時,那瘋狂抖動的眼皮驀然睜開,瞳孔之上,隱約可見其中生有一朵三葉小草。
一點猩紅在小草繚繞,顯得尤為刺眼。
那是一滴精血。
按《七竅修心》中所言,不論是大妖精魄,亦或是孤魂野鬼,體內都會生有一滴精血,通過《七竅修心》的法門可以將那一滴精血逼出,作為結締契約的證物。
眼下,便是即將要成功了。
溫禪見到那一滴血,他伸手向前,只見那一滴血竟是從阿素瞳中飄落而來,落在了溫禪眉心上,隨後消失不見。
在血滴消失的瞬間,原本已經快要湊到溫禪臉上的阿素也在刹那間化作一縷黑煙,飄入了溫禪胸前。
結締召喚使契約,已完成。
異香,也在這一瞬間盡數回流。
將阿素結締成自己的召喚使,對溫禪而言,並不能算是一個好的結果,畢竟阿素雖然是話本故事中誕生的意識與阿素原生魂魄融於一起後的產物,究竟有何實力,溫禪並不清楚。
不過,卻是解決了前身的夙願問題,終歸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
而且,成功結締一道精魂,《七竅修心》也算是初窺門徑。
如今的溫禪,除了是儒家童生之外,還擁有了另外一個身份。
召喚家。
在解決了困擾了溫禪十年之久的前身夙願後,溫禪才轉身走向白無常:“白先生竟然知道召喚家?”
白無常怒目圓瞪,不答反問:“召喚家早就斷了傳承,被道祖與儒家聖人從諸子百家中除名,你身為儒家門生,為何要欺師滅祖,重拾召喚家的鬼蜮之術?”
溫禪笑了起來:“諸子百家也好,陰司也罷,你們之所以如此忌憚召喚家的存在,不外乎是因為那個曾經傳下金口玉律的妖族大能!只是那位妖族大能早已不問世事多年,如今是否健在都兩說,你一個窮鄉僻壤的陰司鬼差,哪裡來的這麽大火氣?”
白無常冷哼道:“身為修行中人,對付你們這群傷天害理的召喚家,自當義不容辭!”
溫禪點頭道:“既然如此,在下倒是想請教白先生一個問題。”
說到這,溫禪頓了頓, 道:“白先生可曾了解十年前發生在青遊鎮上的那樁乾屍案?”
白無常怔了怔,瞥了眼因為阿素魂魄脫離而呆滯在原地的乾屍後,說道:“自然是聽過的。”
溫禪道:“那白先生覺得,當年害青遊鎮變成百裡墳塋的罪魁禍首是誰呢?”
白無常不假思索的回道:“眾所周知,當年引發那場乾屍案的就是青遊鎮鎮守之女,這種事情有什麽好問的?”
溫禪笑了起來,有些無奈:“對啊!世人皆知!可你是否知道,之所以鹽鎮乾屍案能被廣泛傳播,是因為當朝溫相找小說家編寫了話本故事,並遣了眾多使者在整個南荒免費派發!”
“但是,這個話本故事的主人公雖然是鎮守之女不錯!可她卻並非第一個爆發屍疫的人,真正的罪魁禍首另有他人,只是三人成虎,當一個故事被很多人說了十年,就算那個故事是假的,但人們還是會覺得故事的內容是真的!”
白無常眼皮連眨,似乎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便開口問道:“你想說什麽?”
這下,溫禪還沒有說話,一道聲音卻是從廟外傳了過來:“我師兄的意思是,召喚家之所以會讓諸子百家以及地府陰司如此忌憚,是因為道祖聯合儒家聖人以及那位妖族大能給世人講了一個故事,將召喚家妖魔化,鬼蜮化!這個故事不需要特別精彩,只需要一直講,講一百年,黑的也就變成白的了。”
溫禪扭頭看向廟門口,恰是看到錦服男子正跨過了門口台階,走入廟內,錦服男子笑著跟溫禪打招呼:“師兄,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