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個懂事到讓人心疼的女娃啊。
陳四張了張嘴,終究沒有把自己可以再給她買幾串糖葫蘆這句話說出口。
或許,這樣也不壞…
…
沒多久,陳四便在囡囡的指路下,來到了城西一處偏僻的民居門前。
“陳叔叔,就是這裡哦,這裡就是囡囡的家呢。”
“阿母就在裡面,陳叔叔,我們快點進去吧!”
囡囡指著留著門縫的大門,雀躍地說道。
“阿母,嬸嬸!”
“囡囡回來咯!”
“囡囡找到大夫給阿母看病了。”
剛走進門,小女孩的聲音便響徹整個房子。
幾息後,臥室的門簾被人掀了起來,一個年約四十的婦女急匆匆的走了出來。
李嬸剛走出來,就看到一個二十來歲,滿臉麻子的男子正抱著囡囡,賊眉鼠眼的打量著房間。
這是大夫?
怕不是上門踩點的小偷吧?
遲疑了一下,李嬸也覺得自己可能想多了。
張家不說家徒四壁吧,也實在沒有什麽值得別人惦記的。
“囡囡,你可算回來了,真是嚇壞嬸嬸了!”
“嬸嬸跟你說啊,下次可不能就這樣一個人跑出去了。”
李嬸先是衝著囡囡沒好氣地說了一句,然後話音一轉,對著陳四說道:
“您就是大夫吧,可算把您盼來了。趕快裡面請,張家妹子到現在還沒醒過來嘞。”
“對了,不知您是哪個醫館的大夫。似乎不是老王大夫家的吧?”
李嬸一邊引著陳四入內,一邊好似好奇的問了一句。
這也是李嬸感覺奇怪的地方,老王那個醫館可沒有長得這麽…有特色的年輕大夫。
可別是囡囡還小不懂事,被人騙了。
“嗯,我的確不是王大夫家的。”
“只是看這孩子乖巧懂事,也就是厚著臉皮上門了,希望能幫到她們吧。”
“而且大姐不用擔心,在下也不是為了錢財而來。看病買藥分文不取!”陳四隨口回答道。
至於她信與不信,那就不關他的事了。
事於至此,既然來都來了,那不管別人怎麽想,哪怕是來硬的,他今天也要把這病給看了。
嗯…
為了懂事的囡囡。
也為了心中那抹感動吧。
…
剛進臥室,陳四就看到了床上躺著一位身形消瘦,臉色蠟黃,尚且昏迷中的女子。
這人給他的第一感覺,就是死氣沉沉。
若不是胸口還有微不可查的起伏,陳四都會下意識的認為這是一具屍體了。
倒不是說囡囡的母親就真的已經行將就木,無藥可醫。
這個在沒有上手把脈之前,陳四也不能下判斷。
只能說,她看上去,沒有絲毫的求生欲。
自己都不想活了。
人的精神意志是個很奇妙的東西,雖然無形無相,但又確確實實會影響到自己的身體。
很多難纏的病症,往往都是病人的極端情緒導致的。
“囡囡,你先下來,哥哥要給你阿母看病咯。”說著,陳四半蹲下來,把囡囡放在了地上。
囡囡雙腳剛踩在地面,就下意識的雙手護住糖葫蘆,然後對著正和自己平視的陳四認真說道:
“陳叔叔你一定要治好阿母哦。”
“嗯嗯,哥哥跟你保證。”陳四一邊幫囡囡理著有些散亂的頭髮,
一邊用肯定的口吻回答道。 這時,一旁的李嬸,看到囡囡和陳四的互動後,心中的擔憂倒是少了幾分。
這人看上去的確不像是個騙子。
但是,她又對陳四的話噗之以鼻。
倒不是她就不盼著張家妹子能好了,只是她雖然不是大夫,但畢竟幾十歲人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嘛。
她和自家丈夫一樣,對張家妹子的情況已經有了準備,開始考慮要怎麽幫張家處理後事和扶養囡囡了。
只是看見陳四放下囡囡就去給張家妹子把脈,她倒也不好多說什麽。
只是來到正抿著嘴,目不轉睛盯著看的囡囡身旁,蹲下身後,在她耳邊輕輕問道:
“囡囡,你不是去找王大夫給你阿母看病嗎,怎麽帶回來的是這個陳叔叔?”
“唔,嬸嬸。”
“囡囡跟你說哦,爺爺好壞的,他不肯跟囡囡回家給阿母看病呢!”
“囡囡就哭了,李大叔就抱著囡囡要回家。”
事情到這裡,和李嬸的預料絲毫不差,老王會拒絕過來也在意料之中。
畢竟如果醫死人了,傳出去對他的名聲可不好。
哪怕錯不在他。
但是,又有誰在乎呢。
大家想要的,不過是茶余飯後多一個談資罷了。
“後來啊,又有個大哥哥跑了過來。”
“他說,王爺爺讓囡囡去那個慈什麽的地方找大夫。”
“囡囡就去了啊。”
“後來就遇到了陳叔叔。”
“陳叔叔是個好人呢~”
“不但和囡囡回來給阿母看病,還給囡囡買糖葫蘆吃。”
說著,囡囡攥著糖葫蘆的左手又握緊了幾分。
在囡囡心裡,這或許不僅僅只是一串糖葫蘆了…
囡囡後面這些話,但是解開了李嬸一個困惑。
現在看來,無論張家妹子能否被治好,張家這次都算是遇到好心人了。
真是的,李嬸有些後悔,自己不該以貌取人的,差點就誤會人家了。
“對了,你李大叔呢?”
那個死老頭子,不是讓他看好囡囡嗎?
怎麽囡囡都回來了,自己卻丟了?
“李大叔呢?”
囡囡也有些困惑了。
對啊,李大叔呢?
囡囡找不到了啊!
“唔唔,囡囡不知道呢…”
恰好這時,還沒等李嬸繼續問,李大叔就走了進來。
“呀,李大叔在那呢!”側著身體和嬸嬸說話的囡囡一眼就看到了,驚喜地喊了一聲。
背對著門口的李嬸轉過頭去一看,可不就是自家那個死鬼麽,還在那擠眉弄眼呢。
好吧,李嬸也知道丈夫這是有話想了自己說。
“那囡囡就在這裡哈,嬸嬸去給你弄吃的,你早上起來到現在都還沒吃東西吧。”
李嬸剛才來到張家的時候,就發現灶頭什麽都是涼的,別說吃飯了,連給張家妹子擦拭的熱水都是她自己燒上的。
這才知道囡囡會披頭散發就跑出去,估計是因為妹子今天壓根就沒醒來過。
聽到有東西吃了,囡囡的小肚子很配合的“咕嚕咕嚕”起來。
“嗯嗯~”囡囡雙眼如月牙,展顏一笑。
得到囡囡的回應後,李嬸起身就準備出去了,看看那個死鬼有什麽可說的。
她倒要看看,這李家還是不是她說的算了。
“且慢,大姐,還請勞煩你準備一些濃稠稀爛的白粥。”
回頭看了陳四一眼,緊接著似乎想到什麽,連忙有些驚訝的應道:
“好的好的,我這就去!”
陳四對後面進門的李大叔沒有在意,這就是一直跟在他們身後的人。
囡囡在半路上就透露他的身份了。
至於對方為什麽這麽做的原因,他也差不多猜到了。
但他今天會來這裡,完全是因為囡囡。
只要不是囡囡有意欺騙他,那背後縱然有什麽算計他也不在意了。
倒是多看了囡囡和她手上的糖葫蘆一眼。
陳四是真沒想到,囡囡居然滴水未進。
有些內疚的同時,對於床上這個女子也多了幾分好奇。
到底是怎麽做到的,能教導出這麽一個懂事到讓人心疼的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