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記憶是從孤兒院裡開始的，太早的記憶我已模糊的記不清了。我具體是什麽時候，又是被誰送到這裡，從來就沒有人告訴過我。至於我的父母是誰，他們為什麽遺棄我。這個問題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我也不想知道這些，從來都不想。

　　世界就像一面魔鏡，映照著每一個人心中的孤獨感，我想每一個人都是魔鏡中的孤兒，孤獨地幻想著遠方的思念，孤獨地等待著愛你的親人，孤獨的心在孤獨中走完孤獨的人生。

　　記憶……

　　鐵窗外面在下著傾盆大雨，雨水沿著外牆的縫隙滲入屋裡。破舊的寢室內不間斷地回蕩著小孩子們的嚷嚷聲。一群小孩子圍繞的正中央，我被劉耿壓製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我拚命地掙扎也無法把他從我身體上扳倒。他一隻手緊緊地抓住我的衣領，另一隻攥拳頭的手狠狠地打在我的臉上，鮮血順著我的嘴角滴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

　　“辛磊，你服不服?”，劉耿衝我怒吼道。

　　我喘息著反罵他:“劉耿，有能耐你就打死我！”，我不服氣地叫道。

　　“找死……”，他揮舞著拳頭又朝我臉上狠狠地打了兩拳。

　　“我再問你一遍，你服是不服?”，他再一次地大聲質問我。

　　我被他打的兩眼直冒金星，卻還是倔強的喊著說:“有種你就打死我，我辛磊就是不服你怎麽地！”，我雙腿使勁瞪著地，試圖掙脫。

　　劉耿比我大上兩歲，身體發育的也比我壯實，他屬於我們寢室的一霸，經常欺負同寢室裡的人，除了我以外沒有誰敢招惹他。也正因為如此，他在孤兒院時經常找我的麻煩，我也經常被他打，不過他從來就沒有一次把我打服過。

　　咣當————

　　緊閉著的寢室房門被人一腳從外面踹開，我心裡一驚扭頭看向房門方向。

　　“不好，是女閻王來啦！”，不知是誰大聲喊道。

　　閆院長手裡握著皮鞭，身後還跟隨著兩名孤兒院男護工，她們凶神惡煞的堵在寢室門口。

　　“辛磊劉耿，又是你們兩個小兔崽子在鬧事！”，女閻王面部猙獰的大聲叫罵著。

　　聽到女閻王的咆哮，我當時就被嚇的一哆嗦。而劉耿早就從我身上站起來，打著哆嗦低頭靠在牆邊。我連忙從地上爬起，也背靠著牆站立，等待即將到來的責罰。其他原本在屋裡看熱鬧的小孩子們，也都各自靠牆低頭站好，都是一副很害怕的模樣。

　　女閻王走到我面前，先用她那卷握著的皮鞭，頂起我低垂著的腦袋。抬起右腿踹向一旁的劉耿，劉耿不敢躲避，硬挨了一腳後，捂著肚子蹲靠在牆邊痛哭慘叫。女閻王回手便扇了我一個大耳光，我嘴角又被她打出血來，可我沒有吭聲，而是轉過頭來死死地看著她的眼睛看。

　　啪——啪————

　　連續又是兩個大耳光抽在我的臉頰上，我站立不穩的半倒在地上，雙手支撐著身體不讓自己躺下。雖然我看不到自己的臉，但我當時能感覺得到，我的左右臉頰火辣辣的疼痛，像似火燒一般。

　　“小張小李，先把這兩個兔崽子給我關進小黑屋去。”，女閻王憤怒地指揮著兩名護工道。

　　“是，閆院長”，兩名男護工連忙回答，同時向我和劉耿走來。

　　我被一名男護工拽住脖領子就給拎了起來，半拖半拽地出了寢室。

　　我還記得，小黑屋內整個空間十分昏暗，只有朝北邊的小窗口透著微弱的光。屋裡常年不見太陽，

空氣中都是渾濁發霉的氣味。昏暗陰冷的如同地窖一般，坑坑窪窪的地面上，還有幾處地方生長著綠色的苔蘚。木質的小窗戶腐爛而破舊，可以清晰的看到上面生鏽的鐵釘。牆面上的白灰層，已經或多或少的脫落，有幾處還露出青黑色的牆磚內壁。仔細地看去，有些地方的白灰牆上，還刻畫著歪歪扭扭的兒童繪畫。破舊的鐵門上，黑色油漆皮已經翹起和脫落。靠牆的一邊，放著一張簡陋的鐵製小床，被單和枕頭都是麻布袋的土黃色，上面還有一塊塊的汙漬與嗑洞。　　劉耿正卷曲著身體側臥於床上，身體還在微微地抽搐著，想來女閻王那一腳的力道應該是不輕。我走到小床邊坐下，破舊的鐵床發出咯咯異響。我見他頭側動了一下，他是察覺到我坐在他的身邊，不過他沒有理我，也沒有像已往一樣動手打我。我用手指捅了捅他的後背，他沒有反應，我又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依舊不理我。

　　“不會是讓女閻王，一腳給踹死了吧！”，我大聲地嘀咕道。

　　他突然坐起身來，目光狠狠地看著我，同時喘著粗氣，嘴角下彎著，一副凶狠卻又委屈的模樣。

　　“怎麽，還想打一架?”，我挑釁著說，心裡卻打著鼓。

　　我們對視了好一會兒，我們倆誰都沒有先動，互相敵視著對方的目光僵持著，看誰能堅持到最後。慢慢地我有些堅持不住了，別扭地動了動有些麻痹的身體。

　　噗嗤————

　　“小樣，還和我比耐力，你不行了吧?”，劉耿用鄙視般的笑臉看著我。

　　我不服氣的喊:“誰說我不行了，有蟲子爬到我背上去了，要不我們再來。”，我想為自己挽回點顏面。

　　“行了吧你，我看你還是省點力氣吧，明天女閻王的一頓皮鞭咱倆是跑不了的。”，說罷他又轉身躺下。

　　見他躺下，我也側臥在他旁邊，此時才感覺到身上的酸痛，還有臉頰上腫脹的異樣。

　　深夜裡，陰冷的房間溫度極低，身下的麻布鐵床沒有一絲暖氣。我能感覺到劉耿緊貼著我的後背，此時也凍的不斷地打哆嗦。有一隻小老鼠在黑夜裡的牆邊爬行著，時不時地站立起來，似乎想要攀爬上殘破的牆壁。外面的雨已經停歇，卻沒有任何光亮從那破爛的窗口照射進來。

　　“你，睡著了嗎?”，我小聲的試探著問道。

　　“冷！”，半晌他才回復我一個字。

　　“我看見牆角有一隻老鼠。”，我說道。

　　“那是小灰，這有什麽好稀奇的，又不是沒有見過老鼠。”，他依舊躺著沒有任何動作，只是淡淡的說道。

　　“你還給小老鼠起了名字，這屋裡又不止這一隻小老鼠，你怎麽知道它們誰是誰?”，我疑惑的問。

　　“反正都是老鼠，有什麽區別嗎，在我看來都一樣，就像我們一樣都是孤兒，在其他人眼裡看我們，都一樣的一樣。”，他冷冷的說完就不在理我。。

　　我望著小灰，想著劉耿的話，伴隨著寒冷的顫抖，沉沉地睡著了。我記得那一夜我夢見，我變成小灰，回到牆壁下自己溫暖的洞中，和自己的爸爸媽媽還有同樣變成另一隻小灰的劉耿，一起吃著爸爸媽媽為我們偷回來的糧食。我和劉耿吃的很開心，吃飽後他仰著殼躺在溫暖的洞穴裡，媽媽在幫他梳理著凌亂的毛發，而我趴伏在爸爸身邊，聽著他給我講著童話般的故事。

　　啪————啪————

　　美夢被身體上傳來的，巨痛感給驚醒，窗外的天已經大亮，小黑屋的破鐵門已經被人打開，女閻王正站在床前死死地看著我和劉耿，身後還跟隨著一名姓張的男護工。

　　“你倆都給我起來。”，女閻王大聲命令道。

　　我爬起來，順從地靠著床邊戰好，劉耿也緊挨著站在我旁邊。我低頭看著自己的破舊拖鞋，發現劉耿的雙腿正在不停地發抖。

　　“膽小鬼！”，我心裡很鄙視他的膽怯。

　　啪————

　　一鞭子抽在我的胳膊上，我咬著牙沒讓自己發出慘叫聲。

　　“小崽子你在嘟囔什麽?”，女閻王恨恨地說。

　　我強忍著疼痛沒有做聲，咬著牙雙手死死握緊，準備好等待即將到來的鞭罰。

　　啪啪啪——啪————

　　抽打和謾罵持續了很久，女閻王才罷手。我和劉耿已經疼痛的蹲坐在地上，貼靠著背後的床沿。身上的鞭痕揪心的痛，劉耿已經在旁邊哭泣的不成樣子。

　　“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們兩個，要是再有下次，我就把你們倆都踢出孤兒院去。”，說完女閻王便帶著護工轉頭離去。

　　“你有沒有事?”，我忍著疼痛問劉耿。

　　他沒有回答，只是搖搖頭。

　　“我們回寢室吧，我扶你”，我艱難的起身，又攙扶起他，慢慢地移出冰冷的房間。

　　陽光照亮長長的走廊驅除了黑暗，生鏽的樓梯扶手上留存著斑斑點點的老舊綠油漆，走廊的牆壁上因年久失修出現了幾條裂痕。這是一所老舊的孤兒院，這裡收留了大約200多個像我一樣的孩子。孤兒院總共有三層樓外加一個小操場，一層是公共辦公區，二三層是宿舍，我的宿舍在三樓，我和劉耿拖著搖搖欲墜的身體，緩慢地爬著樓梯。

　　我們的寢室在三樓最裡面，一共有八張上下鋪住了十幾個我們這樣的孩子。我攙扶著劉耿回到寢室，我們倆的床鋪在靠窗戶的位置，我在上鋪他在下鋪。

　　我扶他躺下後便爬上了自己的床鋪，我沒有躺下而是靜靜的盤腿坐在哪裡，透過玻璃窗望著院子裡玩耍的孤兒們。

　　而這所孤兒院，就是我的故事開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