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母屏風燭影深,長河漸落曉星沉。
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李商隱《嫦娥》
……
大唐永徽年間,一吳姓妙齡道姑,名方然,年輕時遊歷江南,四方行醫問診,因自小喜愛詩詞,故多留戀江南一帶。後因醉迷秦淮風月,於中秋佳節花燈爛漫時節,邂逅蘇州曲家公子曲廷。
二人相見恨晚墜入愛河,不久吳方然便懷有身孕,因曲廷懦弱且家中早有婚配,吳方然自不被曲家人接受,又因道姑還俗的身份,更受排擠。三年後,吳方然於蘇州蕭家巷附近黯然離世,其育有一女,生於風煙三月,因生前遇人不淑,生活貧困潦倒,但此生愛戀終不悔,故小女起名仍用曲姓,全名——曲終煙。
承母遺志,曲終煙懸壺濟世,遊歷天下四方,曾遠赴昆侖,偶得昆侖派劍法大道。曲終煙於其五旬武功大成,回歸秦淮河畔,探母親生前所遊之地。於某年三月,在廣陵結交大唐名將薛仁貴之女薛金蓮,二人談天說地把酒言歡是為姐妹知己。
薛金蓮和曲終煙意氣相投,遂在揚州瘦西湖(保障湖)取地建水上小築,稱荷月水榭。因二人皆身懷絕技,遂廣納門徒,建門派稱‘靜月宗’,全體奉九天玄女娘娘為尊!月脈再拜嫦娥仙子。
薛金蓮和曲終煙的武功相性相生,互相成就,於百年間演化至寒宗、月脈兩大分支。歲月流逝,時光如梭,靜月宗掌門之位兩系交替分坐,卻在近幾十年多有隔閡摩擦。
……
荷月水榭因多年擴建,至今已頗具規模,整體近抵得上兩座豪門大院,在水面上的面積就近有一半!陸地部分供靜月宗弟子居住、帳房以及對外事務,水榭部分共有三層,最下一層供眾弟子每日習武操演,第二層為曲終煙遺傳的醫診之所——靈草堂,第三層分兩部分東側為會客賞月之所,西側為靜月宗拜祭之所,先後依次奉九天玄女娘娘尊像,拜嫦娥仙子為首!
“宛如天邊皎月,一襲長裙如畫,
江南煙雨之中,宛如出水曇花。”
何憂年方十八,身高竟逾六尺,略尖的下巴似曇花的花瓣般,一副白如凝脂的面容生的絕代傾城,素色白裙袍更如天上皎月般乾淨利落,卻在何憂身上黯然失色。
時間已過卯時,每日這個時候,何憂都睡不著,一個人站在荷月水榭三樓的扶手邊向外看去。此時天還未亮,水榭廊上掛著火燭燈籠,廊外飄著綿綿細雨,這昏暗且溫暖的氛圍讓何憂心情舒暢。若從大街上遠遠望去,荷月水榭之上燈籠點綴,隨風翩翩擺舞,亭上再立這麽一個美人兒,當真是鏡花水月,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四周靜悄悄地,僅有些早起的花鳥嬉戲之聲,何憂緩緩閉上雙眼感受著樓下水聲和春季的陣陣微風,不禁臉上漸漸布滿笑意,心想:“這風真舒服,若能一輩子生在這,死在這,也就知足了。”
良辰美景不長,在百步外的大街上,十分突兀地傳來驚慌之聲:“天哪!!水……發大水啦!!!”驚慘叫聲陣陣不斷,並同時傳來“嘩嘩~”水聲。何憂一驚,睜開雙眼遠遠望去,面前竟打來一陣一丈之高的巨浪,硬生生地拍打至水榭二樓,一樓此時已被大水淹沒一半。見此駭人之狀,何憂趕忙向靜月宗弟子房方向大喊:“師姐師妹們不好啦!發洪水了!快跑出來!”
話音剛落,短短一眨眼的功夫,數十名靜月宗弟子聚於荷月水榭三樓,
大多都是衣衫還未穿戴整齊。此時尹潯使靜月宗獨門輕功,雙腳“啪啪!”兩下輕點著水面躍至水榭三樓來到何憂身邊說道:“師妹這是怎麽回事?”剛剛被尹潯所踏水面竟結起薄薄一層冰,看來尹潯的本門輕功也已至化境!何憂稍一愣神,緊忙回道:“師姐,事發突然!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竟發起如此大水!” 何憂的嗓音清涼透徹,好像是春夏杜鵑的響鳴之聲清脆悅耳又略帶溫柔,若不是話語驚慌,當真是天籟之音!卻看此時眾弟子皆是面面相覷不知所措,尹潯突然大驚道:“師父……師父呢?你們誰見到師父了?”眾弟子皆是搖頭,尹潯轉過頭看向何憂也是搖了搖頭,一旁的江晚說道:“師姐不必驚慌,我等都能逃出來,還用得著擔心師父他老人家嘛!”
靜月宗弟子一個個皆是美人,外人來到靜月宗,若不知此是何地,還道是天上神仙殿宇。尹潯年逾三旬,卻正值風華絕代之際,容貌清麗脫俗,貴為江湖一門大弟子,武功也是登峰造極,在靜月宗內還是一如既往地挑著大梁。江晚則是靜月宗本代五弟子,其身材雖一般,相貌出眾,但在其他姐妹間略顯不足,確是有著天下難求的聰明腦瓜,靜月宗產業的一應開銷收支皆由其掌握。
“虧你們還能想起我,也不枉我養育你們,”此時眾弟子一驚,向聲音方向望去,只見楚言站在掌門房間的屋頂上,其衣衫穿得規整,左手中持著長劍,右手舉著遮擋風雨的油紙傘,這時雨水漸大,“啪啦啪啦”地打在楚言的油傘之上。眾弟子大悅喊道:“師父,你沒事太好了……說什麽呢!師父怎會有事……哈哈哈~”
眾人大喜之余,卻好似忘了洪水正如猛獸般襲來,水榭一樓已淹沒八成,遠處驚呼之聲更重,不時伴隨著孩童撕心裂肺的嚎啕之聲。望著此情此景,楚言眉頭緊皺,對著眾弟子喊道:“這不是天災,定是人為之禍,淮水上遊雖是暴漲,即便決堤也不會如此凶猛,定是城外周軍做此罪孽。”尹潯稍一猶豫對楚言喊道:“師父!揚州城內已淹沒大半,若是周軍所為,怕是不久便會來攻城,如今我們該怎麽做?”
聽其所言,眾弟子皆是議論紛紛,楚言聽著遠方百姓的淒慘叫聲,不禁閉上雙眼深吸口氣道:“朝廷之事我等本不該染指, 然周軍殘暴,若是在城中殘害百姓,我等靜月宗弟子不得袖手旁觀!”楚言表情堅毅且言語犀利,也是甚合本門生存之道:‘保己身,守人道。’
“弟子遵命!!!”
城中四周仍是哀嚎之聲不斷,大水湍湍而過,不知何時能停。此時楚言表情凝重,手中長劍緊攥,轉身看向城東陸府方向,心裡似乎打著什麽算盤,思索片刻回身對眾弟子說道:“我要去一趟城東陸府,趁此機會讓姓陸的把欠我靜月宗的東西還給我們!你等在此等候,我去去便回,一應突發狀況由尹潯來定奪。”
“是!弟子遵命!!”尹潯俯身行禮,抬頭間便不見屋頂上的楚言,其身法之快世所罕見。屋漏偏逢連夜雨,此時天上雨水漸大,並刮起陣陣大風,亭中燈籠紛紛被大風卷帶的雨水浸透熄滅。尹潯見勢頭不妙對師妹們喊道:“江晚,何憂隨我來!玄月堂中玄女娘娘和仙子的尊像不能被風雨侵擾!其他師妹留下靜觀其變。”眾弟子紛紛點頭示意。
三人來到玄月堂中,大風已推開堂樓的門窗,窗戶隨風雨來回開合顫動,雨水潑灑而入,一半地面都已濕透。何憂見狀趕忙跑去窗前,地上雨水濕滑險些摔倒。這嫦娥仙子是靜月宗月脈的尊神信仰,月脈全體弟子皆要全力守護仙子身像周全。
尹潯、江晚與何憂三人正緊忙關好門窗和清理雨水之時,卻聽堂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位寒宗弟子推開門焦急地說道:“師姐!不好了!我和姐妹們在樓上看到,水……水中有遇難孩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