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大家對東北的巫文化這麽感興趣,那就再講一個東北的故事。
我國北方的“跳大神”、“出馬仙”,基本上都是傳承於古老的薩滿教。薩滿教是我國古代北方民族普遍信仰的一種原始宗教,產生於原始母系氏族社會的繁榮時期。古代北方民族或部落,如肅慎、勿吉、靺鞨、女真、匈奴、契丹等;近代北方民族,如滿族、蒙古、赫哲、鄂溫克、哈薩克等也都信奉薩滿教或保留一些薩滿教的某些遺俗。薩滿教原始信仰行為的傳布區域相當廣闊,囊括了北亞、中北歐及北美的廣袤地區。
薩滿教是一種原始的多神教,遠古時代的人們把各種自然物和變化莫測的自然現象,與人類生活本身聯系起來,賦予它們以主觀的意識,從而對它敬仰和祈求,形成最初的宗教觀念,即萬物有靈。宇宙由“天神”主宰,山有“山神”,火有“火神”,風有“風神”,雨有“雨神”,地上又有各種動物神、植物神和祖先神……形成普遍的自然崇拜(如風、雨、雷、電神等)、圖騰崇拜(如虎、鷹、鹿神等)祖先崇拜(如佛朵媽媽等)。在薩滿舉行宗教活動的儀式上,所用的法器很多,如神案、腰鈴、銅鏡、抓鼓、鼓鞭等。
薩滿,被稱為“神”與人之間的中介者。他可以將人的祈求、願望轉達給“神”,也可以將“神”的意志傳達給人。薩滿企圖以各種精神方式掌握超級生命形態的秘密和能力,獲取這些秘密和神靈奇力是薩滿的一種生命實踐內容。薩滿分為家薩滿和野薩滿。家薩滿作為侍神者,主要負責族中的祭祀活動。野薩滿(又稱大神)是神抓薩滿,即神靈附體的薩滿。神抓薩滿的活動包括醫病、軀災、祈福、佔卜、預測等人們需要解決的問題。
大家看以上的對於薩滿文化的介紹,是否和現在我國北方地區的“跳大神”、“出馬仙”、“保家仙”等等信仰從形式上、內容上以及儀式、道具等等如出一轍?
扯遠了,東北的傳統巫文化或是說迷信習俗,遠遠不止這些。
今天說一個大家可能聽過的東北傳說:收池。
可能東北人都或多或少的聽說過收池,或叫收池子,去網絡上搜索一下:收池是東北失傳已久的神秘儀式,年三十晚上收池人手拿“馬鞭,香燭貢品”趕到墳地,用專門的一套嗑不停地念叨,這時候就能看到一些嚇人的玩意,收池人此時必須朝天揚鞭,發出脆響,若那玩意是善意的,收池人就要掏出貢品供其享用,然後跟人嘮家常,嘮明白了,以後就是你的仙,跟著你修功德四海揚名,若那玩意是惡意的,收池人就會再次揮舞馬鞭,亮出收池符將其嚇退,然後快速離開,今年也就算是白忙活了,因為收池這行太過邪乎,所以這門手藝在東北幾乎早已失傳,收池人不同於出馬弟子,收池人膽子必須要大,懂的東西還要多,要不然輕者惹禍上身,今世不得安寧,重則嚇破膽死。
以上是收池的一種說法,但是實際收池上手法各種各樣,每個傳承規矩也都不同,但是有一種情況說對了,就是這種本事,幾乎已經失傳。
是的,收池人和出馬仙是有區別的,其背後的門道很複雜。但是簡單來說,收池人和出馬弟子的本質區別就是:出馬弟子是仙家或鬼找到你,帶你出馬。而收池,是人去找鬼。
我認識很多的出馬朋友,自己對這個也很感興趣,經常去找他們喝酒,聽他們講各種各樣的故事。故事裡有驚奇吊詭、有人間煙火,
也有事故江湖。 我第一次聽人講收池的故事,是一個出馬弟子講給我的。
這個出馬弟子算是我的一個長輩,我叫他七叔。我經常在酒桌上纏著他給我講各種各樣的事情。那天在他家裡,酒過三巡,他給我講了收池的事。
在離我家鄉不遠的一個村子裡,有個人姓馬,和我家裡幾輩往上有親戚關系,到了這些年已經基本沒有走動了,但是我七叔逢年過節會去鄉下買一些豬肉、羊肉、蔬菜玉米等農產品,都靠這個姓馬的介紹。畢竟農村自己殺的豬羊,自己種的蔬菜糧食,吃得放心,價格也便宜。所以一來二去,也一直沒有斷聯系。
這個姓馬的人,在家排行老三,所以外號馬三。說來也奇,外人看來他算是個半仙,在當地很有名氣,也受人尊重。但是他從來不像出馬弟子一樣給人看病解災,也不像陰陽先生給人相陽宅陰宅,操辦白事。那他為什麽還這麽有名,就在於一點,他能治一切妖邪鬼怪。
用我七叔的話說,一般的出馬仙、陰陽先生,要看修為深淺,修為一般的,就能看一般的事,遇上凶的鬼煞,製不住。在當地,如果出馬弟子或先生遇到凶的主,折騰十天半個月也搞不定,看這事自己平不了了,一般都會告訴事主去找馬三。而事主到了馬三那,馬三也不弄別的,就畫張符,給事主或燒或戴,這事就結了。
所以當時短短幾年馬三名氣越來越大,別人搞不定的事,馬三一張符搞定,大家都覺得馬三這本事深不可測。
但是七叔告訴我,這馬三實際上沒什麽本事。我說七叔你這是嫉妒吧,同行是冤家,你們這也算半個同行了。七叔說不是,乾這行的,多半都是身不由己,也不是為了賺錢,多半也賺不到錢,如果來看事的人少,我還樂的清閑。
我說那你為啥說馬三沒什麽本事,七叔說這馬三的本事,其實另有原因。
馬三從前好吃懶做,幹啥啥不成,而且嗜酒好賭,家裡窮的揭不開鍋,經常要靠鄰裡親戚救濟才能勉強度日。妻子天天吵著鬧離婚,無奈有兩個孩子,而且馬三死活不肯離婚,他自己也知道,自己這個情況,離了婚,恐怕這輩子也找不到老婆了。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妻子只有帶著兩個孩子回娘家了,雖然沒離婚,但已經和離婚沒有什麽區別。一來妻子眼不見心不煩,二來最起碼在娘家,自己加上父母還能養活起孩子,不至於在馬三身邊,一家四口全喝西北風。
這馬三也無所謂,老婆不在身邊,更沒人管他了,於是愈加的變本加厲的賭。直到連老爹留給自己的這三間瓦房外加幾十畝地全都輸出去了,這下是徹底沒轍了,飯都吃不上了。親戚朋友看馬三老婆都回娘家了,這馬三已經賭的傾家蕩產了,開始還有人偶爾接濟接濟,但是救急不救窮,況且你馬三還戒不掉這賭的毛病,時間一長,沒人願意搭理他了。
這馬三也不敢去老丈人家,老丈人家裡人多,他去一次打他一次。馬三傾家蕩產,眾叛親離,已然走投無路。
這人到了絕境,什麽都敢做。但馬三沒有去殺人放火搶劫偷竊,大概他本性畢竟不是這樣的人,他想到了他已故的老爹傳給他的手藝。
那時候年關將近,馬三大晚上窩在小倉庫裡睡覺(他以前的院子,買了之後無處容身,人家可憐他,給他一間小倉庫睡覺),肚子餓的咕咕響。睡到半夜,夢到死去的老爹拿棍子打他,罵他這個不孝子,敗光了家底妻離子散,好吃懶做還染上了賭博的毛病,你死了怎麽有臉下來見我和你媽。馬三就在夢裡哭,使勁給老爺子磕頭說自己真是走投無路了,現在怎整啊,還不如一死了之了這活著比死了還受罪。
老爺子打罵完馬三之後半天沒說話,過了一會對馬三說,快到大年三十了,年三十那天晚上,你去村西頭三裡地外那個亂葬崗子收池去吧,我以前教過你怎麽收,收到啥是你的造化。死了你也就死了,要真能收到厲害主,你沒準也能活下來養活自己。以前我不讓你碰,現在你這樣,和死了也沒區別。
以前他老爹教過他怎麽收池,他十八那年還帶他去野地裡收過一次,算是把收池的本事傳給他了。馬三記得十八那年三十晚上,老爹帶著自己收池,根本就什麽都沒看到,心想這收池能怎的呢,還能收到錢不成?
但是馬三醒了之後堅信這是自己老爹給自己托夢指路,反正已經走投無路了,心一橫,打定主意年三十晚上去收池。
把該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馬三挨到了年三十晚上,自己一個人帶著東西,來到了村西頭的亂葬崗子(墳地,多是無主墳),等十二點剛過,在一個小路的十字路口灑一圈白酒, 給自己圈起來。拿著馬鞭啪啪啪的甩了三下,就開始念咒語,手裡掐著收池符。馬三本來抱著無所謂的心態試試的,沒想到真來東西了。
那東西長什麽樣馬三沒說,和他之間發生了什麽馬三也沒說。年三十那天晚上回來之後,馬三就像變了一個人,變得沉默寡言了,這都不算什麽,讓大家吃驚的是,馬三真的戒賭了,而且天天乾活,誰家裡有活都去幫著乾。開始大家以為馬三這是走投無路裝出來的,就為了混口飯吃,可是幾個月過去了,大家漸漸發現這馬三的心性真變了,真的一次沒賭過,也不喝酒了。
漸漸的親戚朋友相信他是真的學好了,人如果自己真的上進,身邊的人都會幫你的,親戚朋友都開始幫襯他,哪裡有活介紹都介紹給他乾,有的心腸好的人看馬三可憐,而且也真是浪子回頭金不換,乾完活結工錢的時候會多給馬三一些,還會邀請碼三一起吃飯喝酒。但多給的錢馬三一分不要,也不在別人家吃飯,更是滴酒不沾。
大半年過去了,馬三老丈人也早就聽說了馬三的改變,也相信了馬三是真學好了,就漸漸開始勸馬三老婆回家,而且說拿出一部分錢,你們再蓋個房子,小兩口好好過日子,而且畢竟還有兩個孩子。馬三老婆也同意了,但是出人意料的是,馬三拒絕了。他說過了今年,我再接老婆回家。
沒有人知道年三十那一天晚上在馬三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據說有人年三十晚上在父母家喝酒,後半夜回家的時候看見回來的馬三了,走路跌跌撞撞,褲子全濕了,像是嚇尿了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