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滿肚子火氣，道:“那個不孝子，一點統帥力都沒有，現在連那個書童都對他沒有多少尊敬了。唉，我真擔心以後他能不能守住我這黑鐵伯爵府。”

　　花想容安慰道:“父親不必擔心，總會有辦法的。”

　　方不浪道:“我倒是覺得世子有大器晚成之象，或許並非真的糊塗，反而是個內慧之人。”

　　玄雍沒想到方不浪給玄聰聰這個不成器的小子這麽高的評價，不由得道:“哦?莫非這個不成器的小子還能扶得起?”

　　方不浪點頭，鄭重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種人，有人鋒芒畢露，卻只會紙上談兵，有人金玉其中，但又有敗絮在外，所以看人不能只看表象！”

　　戲就要做足，要做的讓自己人都相信才好。

　　花想容在一旁，遮掩住古怪的表情，若不是她聽到了方不浪和玄聰聰的交談，恐怕也會信了他的鬼話。

　　“另外，嶽父大人，恕我直言，玄冥若是不除，早晚都是大禍。”

　　“半加紅事半家白，實在不像話……”

　　玄雍歎了一口氣，道:“玄冥根基太深了，若是能除，我也不必如此擔憂……”

　　“他不僅掌握著我們黑鐵伯爵府對外的聯系，而且，黑鐵侍裡似乎也有他的人……”

　　方不浪一臉黑線，道:“黑鐵侍是你們的府本啊，正常來說怎麽可能會被人策反啊?”

　　玄雍顯得更加哀愁，道:“因為太忙了，而且黑鐵侍也沒有發生什麽要緊的事情，所以我幾乎沒有關注……”

　　這就是伯爵大人……確認過了，玄聰聰絕對是你的兒子。

　　“不過現在好多了，我能把一部分權利交給夫人……”玄雍道。

　　“就沒有想過培養班底，提拔人才嗎?”方不浪道。

　　玄雍道:“自然有，班底也培養了，只不過人才稀缺，我們黑鐵伯爵府資源配置又比較緊張，而且我們黑鐵伯爵府當前的處境也不好，有些遠見的人都不願意來我們這，所以人才方面極為稀缺。”

　　方不浪撓撓頭，不知道說些什麽。

　　過了一會兒，才道:“其實，人脈關系並不是玄冥的，而是整個黑鐵伯爵府的，這些關系都是相互的，玄冥死了，聯系未必會斷……他只是一個‘代表人’罷了。”

　　玄雍道:“蔓蔓也這樣和我說，可是，當時的我糊塗啊。現在的問題是黑鐵侍，若是不及時處理，絕對不能動玄冥，否則，一旦反噬，立刻就會出大問題。”

　　方不浪道:“發炎的傷口，若是不處理，創口只會越變越大，最好割肉斷瘡，盡快止損。”

　　說實話，方不浪說這話的口氣並不委婉，但是他已經摸清楚了玄雍的脾氣，知道此人是一個耐性非常好，而且極為醇厚的人。

　　這樣的人，說服就要果斷，而不能循循善誘，讓他自己明白。

　　玄雍咬了咬牙，還是沒有下定決心。

　　花想容也道:“父親，我對這些不經通，但是武道上，確實割肉斷瘡確實是一個止損的方法，想必萬事萬物都是相通的。”

　　方不浪又道:“其實，我大致能理解黑鐵侍為什麽會反叛了。”

　　“恕小子無禮，認為伯爵大人實在是有些優柔寡斷，依我推斷，想必黑鐵侍有叛變，未必沒有您的責任。”

　　這，花想容一驚，本能的想要捂住方不浪的嘴。

　　這太過了啊，簡直有違五常綱倫！

　　贅婿指著鼻子罵嶽父，在別人家是要被打死的。

　　但，玄雍卻陷入了沉思。

　　“你說的很對，當我被磨去了果斷，磨破了霸氣，選擇了容忍，或許結局就已經注定了。”

　　這些年，因為局勢緊張，他的處事風格變得十分溫頓柔和，而這些，都是讓黑鐵侍們難以接受的東西。

　　而且，一個非畸形的集體，一定要有危機感和晉升空間，就算是死士，也需要給他相應的精神慰藉。

　　而且一定要豐鬱，一定要讓他沒有怨言，而且……還必須有梯度。不然就會演變成鬥米恩，升米仇的故事。

　　黑鐵侍這個集團的具體架構方不浪並不了解，人員的選拔方式，人才資源的更新方法，其中的待遇優勢，他都一頭霧水。

　　但有一點可以確定，人是有巔峰期的，一旦到達晚年，身體的機能，爭雄的心態都會變化。

　　如果沒有完善的養老制度，這種組織的隱患會十分的大，巧的是，方不浪並不認識府中的那些實權人物曾經是黑鐵侍的人。

　　“黑鐵侍的未來……會是什麽樣呢?”方不浪問道。

　　“有些當了武教官，有的退休徹底隱退”玄雍回答“府裡都會給他一些不菲的銀錢……”

　　“果然”方不浪歎息，古代的管理水平還是比較薄弱的，根本就沒有讓人追求的動力。

　　玄雍看方不浪的神情，懂得方不浪的意思，道:“不是的，在我們這裡，黑鐵侍的待遇很不錯的，府內優秀的人才都爭著加入，每次都是名額少，需求多。”

　　“加入黑鐵侍後，會被專業的人員教導武學，並且進行身體改造，不斷變強，這些對他們來說都具有很大的誘惑。”

　　方不浪道:“我並不是說福利給的不夠，而是這其中有一定的空窗期，在這期間，他們會有第一段不知道追逐什麽的迷茫期。”

　　“這一段迷茫期會給人造成很大的影響，人每天有著規律的生活，向上向善的學習，這並不是他天性如此，而是有一個明確的目標，而他所作的就是要完成目標需要做的成本，成本能夠和目標相持平，他才會積極的去做。”

　　“成為黑鐵侍之後，這種目標消失了，所以他不會變得那麽努力向上，或許會因為習慣持續一陣子，但大多數人都沒有那樣的恆心。”

　　“最後，這段空窗期會演變成為一段放縱期，失去了目標，又直面自己的墮落，心中會變得極不穩定，乃至心態失衡，這時候，一點不順心或許也會讓他心態炸裂，乃至與您生出間隙。”

　　“而您的做法，又和黑鐵侍們的心理想法相悖，就我這幾天觀察，黑鐵侍是黑鐵伯爵府武士們的信仰，這本來是好事，但信仰就代表著期待，如果期待程度太高，伯爵大人的形事風格以及發布的命令和黑鐵侍們的信念相悖時，間隙就變得更大了。這也給了玄冥可趁之機。”

　　說罷，玄雍沉默了，剛才的那番話對他的觸動很大，此時他心中非常糾結，越發覺得自己的不堪。

　　花想容目光明亮，她家的方郎，確實有一套，不是凡人。

　　不過，為了照顧父親的面子，她還是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牽一發而動全身，方郎說的雖然多，但實現起來困難重重，單單是財政一方面，我們黑鐵伯爵府就已經出現了困難。”

　　啥玩意?沒錢！

　　方不浪懵了，這麽大的莊園，沒錢！

　　你們的製酒業，販鹽業呢?

　　這都是一個地區的大頭啊！怎麽會沒錢！

　　現在家中使用的鹽都還印著伯爵府的字號呢！

　　方不浪露出疑惑的神色，滿臉不信。

　　花想容神色認真，不好意思道:“唉，也是祖父太過鋪張， 欠下了巨額財富，即使如今，仍然是沒有還上。”

　　“而且，鹽業……”她偷偷看了玄雍一眼。

　　玄雍神色複雜，道:“鹽商業雖然還貼著我們黑鐵伯爵的字號，但……早就已經墊給了隱殺樓”

　　方不浪一臉呆滯，隻覺得世界充滿了惡意。

　　“所以，到了黑鐵伯爵府，還是沒錢?”他無奈道。

　　玄雍道:“吃的喝的還是足夠的。”

　　怪不得玄雍這麽沒有魄力，黑鐵伯爵竟然已經脆弱到了這種地步了！

　　鹽鐵這種吃稅大頭都讓了出去。

　　“唉，井鹽就那麽幾口，開采權都讓了出去。”

　　玄雍道。

　　井鹽?

　　方不浪突然有了主意，古代運輸不發達，雖然製鹽一本萬金，但是距離沿海太遠，若是想要運輸入內地，難度很大，白江郡這一片本身距離沿海不近不遠，但地處崎嶇，多山，很少有鹽商願意來這裡販賣。

　　因此，白江郡的鹽商產業主要是通過鹽井製鹽。

　　但……沒有井鹽，還有岩鹽。

　　這種鹽的開發難度不大，甚至製鹽的成本比海鹽還低，沒被開發的原因主要是……技術水平不夠。

　　岩鹽不同於海鹽，礦物質含量嚴重超標，需要把其中的重金屬提取出來。因此導致岩鹽苦澀難吃，而且吃後會拉肚子，甚至還會吃死人。古代又沒有化學這類學科，提取自然就成為了困難。

　　但方不浪前世好歹是從小就得到無數小紅花的三好學生，市狀元，雖然忘記了不少，但基礎的流程還是記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