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垂,一輛馬車疾馳出城,城門的衛兵沒有對他們例行檢查直接將他們放行。趕車的是一名老人,旁邊坐著將背後長劍取下抱在胸前的老者。馬車出了城門速度就降了下來,緩慢行駛在寬敞的官道上。迎著最後的落日余暉,微涼的秋風迎面吹來。一個小道士走出馬廂一躍到車頂閉目盤膝而坐。
行駛了半個時辰後,馬車的正前方迎面走來一個老僧和一個小光頭,馬車沒有停留繼續行駛。老僧和小和尚在馬車經過時起手朝著馬車做佛家禮儀,一直目送馬車消失在管道上,這才繼續趕路,他們要趁著城門還沒關閉前進入城中,要不然又要在郊外露宿一宿。
“師傅。”跟在老僧後面的小和尚叫了一聲。
“怎麽了?”
“餓了。”小和尚摸著自己癟下來的肚子,有氣無力的說道。
“在忍忍,馬上就可以京城了。”老僧停了下來回頭看向小和尚。
小和尚低頭走路沒有發覺老僧已經停了下來,直接撞在老僧的屁股上。
“師傅?”小和尚揉著自己的小腦袋不明白師傅怎麽不走了。
“師父在背你一次。”
小和尚聽到這話腦子就大了起,下山時就要師傅背著他,本只要一個時辰就可以走完的山路,卻足足走了三個多時辰,到了山下已經是大半夜,去往渡涵城的道路上四眼望去連隻鬼影都沒有,趕不上馬車他們就得步行而去。走了整整一夜,天明時碰巧遇到趕早去城中的老農搭上了牛車,行了不到半柱香,牛車的車軲轆脫軌了。幾人倒騰了大半天還是修不好,師徒倆隻好幫助老農推著牛車去往離此最近的小鎮。
到了小鎮師傅倆喝了點清粥,又趕路去往渡涵城。剛出小鎮不知道師傅怎麽想的又要背自己,看著師傅誠懇的模樣他又不好拒絕只有答應。小鎮離著渡涵城也只有三個小時的路程,他們卻又花了大半天,如今天色已經昏暗,離著城門關閉的時間不多了。
“師傅,我還是自己走吧。”小和尚不敢與師傅目光直視。
“師傅再背你最後一次了。”老僧堅持要背小和尚。
“那師傅要走快點。”小和尚低頭輕聲說道。
“趕的上。”老僧背著小和尚邁步而行,每一步落下都會留下一個打腳印。“不是師傅背你走不快,而是你重如山嶽。”老僧無聲說道。
“不通啊,你想做身什麽樣的僧袍啊?”
“師傅,真的不用做。現在穿的這身還大得嘞。”
“你去天波寺代表為師講佛法的,不穿一身新法袍去,這怎麽行呢,你不怕他們笑話你,為師還怕他們笑話為師。”
“師傅,咱們好不容易遇到個大善人給些香火錢,怎麽能這樣亂花。”
“一件僧袍能花不了多少錢。”
“師傅說了算。”小和尚不在和師傅爭執,他現在餓的不想在說話。
兩人終是在最後一抹余暉消失在天際趕到了城門。
他們不知道的是,馬車在他們目不所即處停了下來。被小道士背上馬車的中年男子走下馬車,站在原地遙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
“楚老爺人已經走遠了,外面風大還是進入馬車吧。”趕馬車的老人拿著一塊披風為男子披上。
“再送送他。”男子依然站立在秋風中。
老人不在多言,站立在男子身旁。
“找死。”就在這時,坐在馬車車頂上的小道士一身大喝,起身腳點空中飛身向官道一旁的樹叢中。
十幾支羽箭從樹叢中射了出來,小道士手中一甩拂塵,麈尾迎風變長纏住射來的箭羽。反手一甩拂塵,被纏繞住的箭羽反射回去,樹叢中傳來十幾道悶哼聲。
三十多到身影從樹叢中衝了出來,黑布遮臉身穿夜行衣,口中大喊大叫。
“殺了這昏君。”
小道士落於地上,手中拂塵無風招展。小臉蛋上露出怒色,用著看死人般的目光掃了眾人一眼。
“就憑你們幾個也敢造次,當你家道爺是空氣。”
朝來人迎面跑去一人獨自迎向眾人,腳離地半寸踩在空中,大手拂袖反轉,手中拂塵麈尾交織成一柄長劍,月光照射下,長劍猶如月光石般,散發明亮的光芒。
“敢向你家道爺出劍。”腳點空中躲過刺來的一劍,手中拂劍一掃而出,劍不觸到那人,拂劍卻發出一道明晃晃的劍氣,頭顱滾落下來。身首異處那人傷口就像刀切豆腐般光滑無比,過了半刻血水才如如噴泉噴湧而出。
小道士衝進人群,大手抓住一人臉面。“送你去見你家祖宗。”
人群分成兩夥,一夥衝向依舊站立不動的男子,另一夥圍攻道士而去。
坐在馬車上的老者長劍出鞘,人依舊坐在馬車,長劍卻自行飛出如同仙人禦劍,再衝向這邊的黑衣人中橫行穿梭,一具具噴湧鮮血的屍體倒下,片刻功夫再無一人。手朝長劍一招手,長劍便自行飛回,拿出一塊絲巾擦掉劍身的血液,呲啦一聲長劍入鞘。
“小牛鼻子,殺一些凡夫俗子也要花這麽多時間。”對著還在人群中廝殺的小道士嘲諷一笑,音嘶厲如鴉鳴。
“不服打一架!”拂劍從一人身體拔出,上面不沾一點鮮血。對著老者挑釁說道。
“道爺玩夠了。”小道士手掐蓮花指,身上有著一股強大的氣息流轉,拂劍拋向空中,麈尾分散而開,從中射出一道道潔白如月華的光羽,十幾名黑袍人被光羽穿透身而過,一個個睜著大眼保持著原狀一動不動。小道士朝拂塵一招手,朝著黑袍人做了個道家手禮。
“無量天尊。”
所有的黑袍人在這時候一一倒下,身上再無一絲生息,滿臉茫然瞪著大眼死不瞑目。
“回去吧。”中年男子開口道,瞧都不瞧這邊一眼。身軀微微佝僂,像是半刻間蒼老幾分。
老人扶著男子走回馬車,回頭看了一起,長長歎了一口。“又少了一位故人。”再心裡默默說道。
官道腥風血雨滿地橫屍,小院卻是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幾人圍坐再院中石桌,越梔又炒了幾道小菜,幾人臉上都有淡淡的醉意,花生配老黃酒世上第一美味。
“陳大哥,明天我們都要離開了,就剩你一人還在那多孤單,不如就陪我們一起去中原。”莊婷有些微醉的說道。
“陳有官職再身,不能向你們般瀟灑,說走就走。”
莊婷起身走到陳澯身旁,豔若桃花雙目迷離,一手搭在陳澯肩頭,端起酒碗碰了下陳澯身前的酒杯,高高舉杯望向明月,搖頭晃腦說道:“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喝!”仰頭一口喝下半碗老黃酒。
小惆姑娘也紅著小臉,她也喝了不少的酒,一一跑到坐著的幾人耳根旁。
“小姐平日不怎麽讀書,你們不要笑話她。”
幾個大人都笑了起來,不明其意的莊婷也跟著哈哈大笑。
另一邊薑鵠和小三孤零零的蹲在樹蔭下,一個是會喝酒卻不能喝酒,一個是能喝酒卻不會喝酒。
“你覺得是你家小姐好看,還是小惆丫頭好看?”薑鵠拱手在衣袖,用手臂懟了懟蹲在一旁的小三。
小三心神全都放在喝酒的幾人那邊,被薑鵠突如奇然的撞了一下,直接倒向一旁。爬起身來怒氣衝衝瞪著薑鵠。“幹嘛呢!”
薑鵠朝他歉意一笑,揮手示意他蹲下來,又接著問他剛剛的問題。
小三這才怒氣稍減,望向兩個笑的合不攏嘴的小姑娘比較了一會,看著看著自己就傻傻的笑著。“都好看。”
“總有一個更好看吧。”薑鵠又問道。
“就是一樣好看,沒有比她們更好看的。”小三斬釘截鐵的回答。
“怎麽不去喝酒啊?”
“不會啊。”
“男人不會喝酒是找不到媳婦的。”薑鵠滿臉認真啪著小三肩膀說道。
“你怎麽不去喝?”小三啪開他的手,反問道。
“想喝,不讓我喝啊!”
小三用著可憐的目光看著薑鵠。
“混江湖有趣嗎?”小三收回落在薑鵠身上的目光。
“也就一般般。”
“哦。”小三回了一聲,望向兩個不像往日那般溫文爾雅的小姑娘。“可小姐和小惆都對江湖很向往。”
“那有女子不愛大俠呢。”薑鵠蹲著有些累了,直接盤膝坐在地上。
“可我不會武功啊,酒也不會喝。”小三愁苦的說道。
“武功不學可以學,酒不會,沒法教。”
“薑鵠。”小三叫了一聲。
“怎了?”薑鵠回了一句。
“其實我會喝酒的。”小三學著薑鵠一樣盤膝坐地上,朝著他咧嘴一笑。
“這就很好了。要是還會武功就不愁找不到媳婦了。”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笑了起來。少年以知何為愁,以酒消愁愁更愁。
“砰”的一聲回蕩在小院中。莊婷吹著太過於使力啪打石桌而紅的小手。見到所有人都看了過來,急忙將手藏到背後,朝著幾人一笑。“戚老哥你帶的酒不夠啊,喝的一點也不爽快。”
“家裡就這點酒,我身上最後一兩銀子早上也花沒了。”
“小惆快去買些酒來。”朝著手拖著臉對著她傻傻笑著的小惆說道。
“小姐我們跑出來時也沒有帶錢。”小惆也喝醉了,有些口齒不清的說道。
莊婷目光從越梔陳澯一一掃過,兩人一個搖頭一個擺手。剛剛的興奮勁瞬間化為烏有,在無意中掃了一眼大樹,看到坐下樹下的兩人時,眼睛一亮。
“薑鵠。”朝著樹下大叫一聲。
薑鵠一臉懵逼的看了過來,自己今天對小姑娘可是百依百順,好像沒有招惹到她。雖然不知小姑娘為何叫他,還是灰溜溜小跑過來。 “莊小姐有個吩咐啊?”
莊婷話也不說,只是朝他一伸手。
她的舉動讓薑鵠更毫無頭緒了,用著疑問的目光看向四人,沒有得到一人的回應。看著小姑娘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把他急得冒出冷汗。
莊婷終是等待不下去,小手又一啪向石桌,疼的她急忙收回手去,把所有的疼痛化為怒氣。雙眼冒火盯著薑鵠,像一隻洪荒巨獸一般張著大嘴。“錢!”
被小姑娘噴的滿臉都是夾帶老黃酒的口水,就要張嘴說自己沒錢,腦中忽然劃過一道閃電。彎腰脫下鞋子,扒開鞋墊拿出五張都是一百兩的銀票。
莊婷捏著鼻子嫌棄的接貨銀票,反反覆複來回數了幾次,約數臉色越陰沉。“還有呢?”
三個月前她和小惆從家裡偷跑出去。這次出行是她和小惆很早以前就計劃好了,幾個月下來分別從大哥、二哥那裡討來幾百兩銀票,她還偷走父親的令牌,隨便找了個借口,從管庫房的張爺爺哪裡取來一千兩銀子。小三沒多久,就遇到眼前這個把自己搶劫一空的小賊,身上的銀票自然都落到他手中了。
薑鵠再次彎腰脫下另一邊鞋子,摸索了一小會,再次拿出五張同樣是沒長一百兩的銀票。
“其他的都花了,就剩下這些。”雙手死死攥著銀票心不甘情不願的遞給莊婷。
莊婷飛快的拿走銀票,十張百一百兩大額銀票啪在桌子上,這從她長了記性,沒有太過於用力。一揮大衣袖,朝著四人比女俠還要女俠的大喝一聲。“換地方接著喝,今天本姑娘請客,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