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們知道，這是多麽巨大的錯誤。

　　尤其是子夜，對於他自己來說不過是在無數種抉擇中推翻了一次錯誤，可對於傑洛特，這個老人而言，卻不只是失去了一瓶藥劑那麽簡單。

　　巨大的愧疚感纏繞著子夜。

　　“對不起。”子夜低下頭說道，這是他此刻唯一能給予傑洛特安慰的話語，盡管他並不知道這簡短的三個字是否會奏效。

　　威廉了子夜一眼，也沉默了。此刻，即便是多年的好友，也難以說出任何話語。

　　當下，言語反而成為了令人尷尬的存在。

　　沉默……

　　沉默……

　　突然，在這份沉默中出人意料的事情發生了，傑洛特竟開始大笑，他沒有責備任何人，也沒有陰陽怪氣，只是單純地笑得前仰後合。

　　“哈哈，你們這是做什麽，哭喪著臉。藥劑沒有發揮作用這不是一件好事嗎?沒有什麽對不起的。”傑洛特擦拭眼角的淚水，“至少證明了沒有藥劑或者詛咒作用在你的身上，正好，你可以更安全的服用覺醒藥。威廉帶你來不就是為了這件事嗎?”

　　子夜低著的頭抬了起來。

　　“對，對啊。”威廉從傑洛特的大笑中回過神，接下了話茬，凝視著子夜說道:“我帶你來不就是為了讓你覺醒嗎?辦正事吧……好嗎?”

　　子夜注視著溫柔笑容的傑洛特，猶豫了一下，然後輕聲答應。

　　“嗯。”

　　他的心情很低沉。

　　盡管對方極力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可子夜看得出來，那笑容的背後隱藏著更加複雜的情感，更多歲月的侵蝕。他相信，威廉同樣看得出來，而且比自己看得更加透徹。

　　沒有人能夠安慰老人，老人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

　　傑洛特笑了笑，轉身去配置覺醒藥。威廉卻看了看他和子夜，沉默著，到外面和那些酒鬼喝酒去了。

　　昏暗的房間裡只剩下了子夜和傑洛特。

　　等待著覺醒藥的配置，子夜繼續思考一個問題，自己真的暫時脫離了危險嗎?

　　先前的推測應該並沒有錯誤，維克托引導了奈特的行動，令他犯案，留下線索，唯一的差錯就是這種未知的方法已經失去了作用，這是件好事，但又沒有好到可以不再擔憂。既然對方能控制奈特，為什麽不能用相同的方法繼續控制自己呢?

　　所以關鍵在於，這種未知的方法究竟是什麽！

　　……

　　星城警察局，審訊室。

　　維克托從審訊室出來，徑直走向威廉所在的心理研究辦公室。

　　走廊裡亂糟糟地，無數手持槍械的警察蜂擁般趕往同一個方向，仿佛警察局的內部出了件天大的事。

　　可維克托此刻卻並不在乎，他逆著人流固執地前行，手裡緊緊攥著威廉偽造的那張畫像。

　　待他到了辦公室的門口，卻發現門從外面鎖著。

　　裡面沒有人。

　　就在他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一道聲音叫住了他。

　　“維克托警長?”來人叫了一聲，他穿著和威廉同樣的白色大褂。

　　“哦，艾爾伯特，你來的正好，威廉醫生在哪兒?我找他有事。”維克托問道。

　　艾爾伯特表示很吃驚，“你們關系這麽好，他沒有和你說嗎?”

　　“說什麽?”

　　“他辭職了啊，就在昨天。他老家的母親生病了，必須要回去照顧。剛才審訊的維倫被殺案就是他的最後一次協助，您竟然不知道，

他與我說這是給您的臨別贈禮。”　　維克托將手中的畫像攥得更緊了。

　　“是這樣啊。他好像說過，可能我忘了。”他回答道。

　　“那您趕緊去送送他吧，估計還能在車站見到他。”

　　“嗯，知道了。”

　　道別，維克托走了一段距離後駐足，凝視著手中的畫像。

　　沉默。

　　他依舊不願相信是威廉偽造了證據。可在事實面前，再多的期望都成了泡沫，破碎在空中。

　　“我們明明約好在今晚喝酒的，為什麽突然成了敵人呢?”良久，他獨自問道。

　　有心將手中的畫像撕碎，可立場卻告訴他不能。

　　良久。

　　一聲長歎後，維克托整理好心情。他將畫像對折，放進衣服的口袋裡，他要去一趟宣傳部，將這畫像改成通緝令。

　　但在此之前，他要去一個地方。

　　進入警察局的升降梯，維克托刻意避開了所有的人。

　　黃銅鑄造的鋼鐵籠子，在門的右側有一個控制閥，有三個擋位，意味著警察局有三層空間。

　　可維克托走到控制閥前，用手在空中一抹，只有三個擋位的控制閥竟緩緩變形，憑空出現第四個擋位！

　　他摁動拉杆到那個被隱藏的第四個擋位！

　　下潛，不斷下潛。

　　光芒漸漸消失。

　　啪！

　　落地了。

　　這裡一片漆黑，仿佛在深海的最深處，陽光照不到的冥淵。

　　嚓，嚓。

　　點亮打火機，微弱的光照出了維克托面無表情的臉，以及有限的空間。

　　展現在維克托面前的是一節又一節的階梯，向下延伸，看不到盡頭。

　　腳步聲在空擋的樓梯不斷回響。

　　走到最底處，存在著一道巨大的木門將路完全阻斷，有三米高，給人以極為厚重的感覺。

　　維克托卻輕而易舉地推開了那扇門。

　　新鮮空氣的湧入令門背後空間中的火把和蠟燭由近及遠依次點亮，瞬間被光芒充盈。

　　這是個巨大的空間，平坦，高聳，十六根對稱而立的乳白色石柱支撐著頂部，規劃出一條筆直的道路，給人以神聖的感覺。

　　空間的頂部，是一副巨大的壁畫，用極為藝術的手段記錄一場年代久遠的戰爭。

　　一明，一暗，涇渭分明，天使和惡魔，巨人與野獸，人類和怪物。宏大的場景，即便跨越了時空，也依舊令觀看者感到那場戰爭的慘烈。

　　維克托走過十六根石柱，來到一尊王座面前，單膝跪地，謙卑地就像一隻螻蟻。

　　“大人，計劃成功了。”他說道，“在最後一步，他暴露自己救了奈特·斯賓塞。”

　　王座上空無一人，可維克托的聲音落定，卻有聲音從王座傳來。

　　“很好。”蒼老，且極具威嚴的聲音回蕩在整個空間，“如此一來，就沒有人能夠阻止奈特·斯賓塞的死亡了。後續的布置都完備了嗎?”

　　“都準備好了，等待他們兩人的將是無窮無盡的追捕與暗殺。但有一點在計劃之外……”

　　“什麽?”

　　“████████，我們對它失去了控制。”

　　“失去控制?”那聲音也略顯疑惑，“除非上任主人死亡，否則████████是不會重新沉睡。難道……奈特·斯賓塞已經死亡了?”

　　死亡?

　　維克托想到了自己離開審訊室時見證的騷亂，莫非兩者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