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蔥頭你在說話嗎?”柳無憂道。
“什麽?”蔥頭的馬杓頓了頓。
“沒事。”柳無憂擺了擺手,又小聲嘟囔了一句,“什麽買罐子?到底誰在說話?”
蔥頭馬杓一扔,快步跑了過來。
“沒人在跟你說話啊哥。你這是出現幻覺了嗎?你怕不是回光返照了。我聽人說過,這人要是回光返照了,那就是來交代後事的···哥,如果你也沒了,蔥頭在這世上就沒有親人了···不行···不行!我再去找郎中給你瞧瞧。”
蔥頭眼角盈著淚珠,眼眸中說不出的悲涼。
“不用,真不是你想的這樣···哎,等等啊蔥頭···”
眼見著蔥頭火急火燎跑出院門,柳無憂一扶額頭。
可這事兒不好解釋啊。
就算是一五一十說出口,蔥頭也不能信啊。
柳無憂見勸不住,只能任由蔥頭跑了出去。
就在此時,小院門口,蔥頭一步一步緩緩退了回來。
蔥頭牙關緊咬,僵在兩側的雙手緊攥著拳頭。
“怎麽又回···你們是誰?”
柳無憂站起身,眉頭微皺,臉上的血氣瞬間下斂。
蔥頭面前,一個人高馬大、滿臉痞氣的麻衣青年正面色不善,步步逼近。
青年身旁,一名身材瘦弱的中年人佝僂著腰,滿臉諂媚地說著什麽。
麻衣青年不時點頭,看向蔥頭的眼神愈發凶厲。
“摸包兒,就是你壞了老張頭的生意?”麻衣青年拽住蔥頭的衣領,居高臨下雙目圓瞪。
“對對對,小林哥,就他,就這臭小子。我認得他的,對了,還有那個就是他兄弟,兩個都是西市出了名的摸包兒。”
老張頭盯著蔥頭和柳無憂,一改剛才的諂媚,綠豆大小的三角眼充滿了陰狠。
麻衣青年轉眼看向廟中,突然神情一滯,下意識松開了手。
蔥頭一見脫了身,一溜煙就跑進院中將柳無憂擋在身後。
“哥,你快走,這事情跟你沒關系。”
蔥頭眼眸緊盯著院外的兩人,略顯稚嫩的臉龐透著一股不屬於這年紀該有的狠勁兒。
突然,一隻手從身後探來抓住了蔥頭的衣領。
“我躲你身後算什麽事情。”
柳無憂神情肅穆,用力往後一拽。
沒拽動。
“咳咳,站我後邊去。”
柳無憂面不改色地呵斥道。
“哥···”
“別墨跡,去把家夥拿來,佛祖脖頸裡。”
“哦!”
蔥頭應了一聲,像是下定什麽決心般,轉身就跑進了廟裡。
這時,麻衣青年踏進了院門,眼神中有著不易察覺的謹慎。
老張頭緊隨其後,佝僂身子搓著手,兩撇小胡子翹起,眼神在諂媚與陰狠間不斷變換,好像主人腳邊忠心耿耿的一條狗。
“西市柳無憂?”麻衣青年問道。
“認識老子?”
柳無憂冷眼而對。
“哈哈,在道上討食的哪有不認識無憂哥的。一年前就在這破廟裡,單槍匹馬砍死西市刮子幫數人,連他們習武多年的賊頭子在你手裡都走不過十招。聽活下來的人說,是被你一個貼身追砍五刀,硬生生把腦袋給削了下來。”麻衣青年笑道,“這城外破廟啊,本也是刮子幫據點,現在看來是落無憂哥手裡了。”
“認識還不從院裡滾出去。”柳無憂神色愈發冷漠。
“若是平日裡遇見,
我林元定當敬無憂哥三分,不會造次。畢竟咱牙人和摸包兒也是靠相互幫襯才能在道上混口飯吃。”林元笑容逐漸收斂,“但今日這事兒啊,不成。你這小兄弟壞了道上的規矩,我們牙人得要個說法。” “壞了什麽規矩?”柳無憂問道。
“還什麽規矩,老頭我找牙人賣自己女兒關這臭小子屁事兒。竟然報官把事情給攪黃了!害得現在錢沒落著,女兒也跑了,這損失你說怎麽辦。”老張頭搶著開口道。
柳無憂沒有理會老張頭,盯著林元眉頭微皺:“販人的牙行?”
林元又笑道:“瞧你說的,我主家可是正經的生意人,哪有販人一說。我們為窮苦百姓找出路,那可是一件大善事。”
“你做什麽的與老子無關,現今就想知道你來想要個什麽說法?”
“按道上規矩,攪人好事要麽雙倍賠償損失,要麽自斷一手以此謝罪。今日我林元看在無憂哥面子上,也不做這麽狠。要麽原價賠個銀子,要麽一根小指,也算回去有個交代。”
“老子若是不肯呢?”
“談不攏?那就只能來硬的了。”林元笑著從腰間掏出兩柄短斧,“我來之前就聽了個消息,西市柳無憂得了肺癆快不行了。我當時還在想呢,這麽個狠人怎麽會生病呢,肯定個假消息。此時看來···堂堂柳無憂怕是挨不了我幾斧子。 ”
柳無憂沒有接茬,余光看了眼身後。
蔥頭抱著一把跟他個頭一般高的長刀跑了過來。
此刀通體修長似禾苗,小臂長短的刀柄上纏了一層又一層綁手,木質刀鞘上傷痕累累,中段還破了一個角,露出其中蒼白的刀刃。
“怎麽這麽慢?”
柳無憂接過長刀狠狠往地上一杵,刀鞘深深扎在青石板縫裡。
“刀太長卡住了,都怪你把刀塞得太深了···不過哥,你真的行嗎?”
蔥頭心中憂慮,哥生病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剛剛拽領子時他就感受到了,哥的力氣已經遠不如三月前了。而那個牙人一看就不是什麽善茬。
雙手虎口都有著厚厚一層硬繭,還有那短斧在掌心順暢地旋轉,無不是在傳遞著他是個練家子的信號。
“你見我拔刀後輸過嗎?”
柳無憂右手反提抽出了長刀,左手搭在刀末一撫一按,刀頭立時翹起。
林元看著那柄不常見的長刀若有所思,手中輕輕旋轉的雙斧也停了下來。
“苗刀?這似刀似槍的家夥兒是北疆駐軍的常備兵刃,南方可是不多見呢。看樣子你柳無憂也是個有故···”
“你特麽可閉嘴吧,要動手就趕緊的。”
柳無憂身形微降,似一頭狩獵的惡虎,苗刀架在身側,刀尖似槍頭直指兩丈開外的獵物。
林元面露正色緊了緊手中的雙斧,他明知柳無憂是個病癆,但此刻柳無憂身上如野獸般的氣勢還是讓他感受到了無形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