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你一個人來這荒山野嶺裡幹什麽?”蘇合皺眉道。

　“老人家，您受傷很重，要我幫你一把嗎?”

　柔和的聲音傳來，讓人如沐春風。

　蘇合眯著眼睛，有精芒閃過，呻吟道:“那就多謝姑娘了，若是肯送我回家，必有……噗！”

　一道血箭順著被切開的喉管竄出。

　蘇合捂著喉嚨，布滿血絲的眼睛凸起，伸手指著薑子柔，卻是發不出聲。

　“幫你回家就免了，你這種人留著也是禍害，送你下地獄倒是可以考慮一下。”

　輕輕甩手。

　大夏龍雀上的血跡被擦拭乾淨，薑子柔轉身，頭也不回的離去。

　……

　劍州雖然和南州相鄰，但劍州卻是地廣人稀的荒漠地帶，再加上蠻族軍隊騷亂，山匪趁亂劫掠，這一路走來並不太平。

　這一日。

　煙塵滾滾、黃沙飛揚。

　視線之中一片模糊，薑子柔張開重瞳，這才發現在不遠處，有個小小的綠洲，綠洲上似乎海停留著一小支軍隊。

　“蠻族的軍隊……”

　……

　與此同時。

　綠洲上，蠻族的統領海山看著眼前來來往往，坐下飲水休憩的士兵們。

　臉上帶著少許憂慮。

　距離蠻族和大夏交戰已經過了六七天的時間了。

　現在的情況可以說是進退兩難。

　一開始的時候，戰局進行的很順利，在妖道和南宮家族的裡應外合之下，大夏設立在劍州上的兩道防線被瞬間擊潰。

　但在進攻第三道防線的時候。

　卻發生了意外。

　先是作為先鋒軍隊的兩千頭精銳蠻族血犀重騎，被一網打盡，錯失了最寶貴的時間。

　而後大夏兵行神速。

　到了第二天凌晨的時候，薑龍象率領的平魔武道戰團便已經集中在了道南城中。

　僅僅千余人。

　卻數次擊退了蠻族十萬大軍，薑龍象更是一馬當先，衝鋒陷陣，無人可擋。

　即便是妖道之中有高人數次出手。

　也僅僅是稍稍遏製那廝的氣焰而已。

　等散亂在劍州的軍隊重新聚集，來自大夏益州、靖州、皇城的軍隊和補給跟上，形勢更加是急轉直下。

　對於海山來說。

　現在當先要考慮的，不再是如何去擴展新的戰果，而是如何安全的撤退，渡過這個難挨冬天的事情了。

　“將軍，那邊好像有人來了……”

　身材魁梧的副手道。

　“哦……是敵人嗎?”海山頓時有些緊張。

　他扭頭一看，看見身旁那隻體型不大、羽毛呈灰色的鷹隼正在嘰嘰喳喳的叫喚。

　這是遊行隼，並不凶猛，但勝在目力和嗅覺極為出色，即便是在各種惡劣的天氣之下，也能發現遠處的敵人，所以十分珍貴。

　“不確定。”

　手持長矛的副手踮起腳尖，放目遠眺，等過了一段時間，他才松了一口氣。

　“問題不大……”

　他年齡不大，笑起來的時候乾裂的臉上會有兩個小小的酒窩，牙齒很白:“是一個女人，看上去是迷路了，正好可以抓到部落裡面給我們生娃娃。”

　“不可！”

　海山皺眉道:“若只是迷路的話，讓她在這裡呆一陣子，風沙過後，讓她自己離開便可。”

　“行！”副手爽朗笑道:“我們都聽你的！”

　……

　一揮手，幾個蠻族戰士從黃沙中站起來，興衝衝的朝著那女子的方向跑去。

　海山凝目。

　身旁的遊行隼不安的叫喚著，撲騰著翅膀，他伸手輕輕的撫摸著小家夥的羽毛，臉上表情嚴肅。

　不知道為什麽。

　他感到分外的緊張，心臟在砰砰直跳，好似是遇到了什麽恐怖的怪物一般。

　“只是一個在沙漠上迷路的女子罷了……”

　他安慰自己道:“海山啊海山……這段時間的失利，就讓你變得如此草木皆兵了嗎?”

　可若真的是個普通的女子，又怎麽敢獨自行走在這片兵荒馬亂、山匪縱橫的荒漠中呢?

　他看到遠處，黃沙之中。

　帶著兜帽、穿著灰色防沙衣的女子被蠻族士兵圍住。

　那些體型高大，上身赤裸的士兵們手舞足蹈，不知道在說些什麽，還有士兵伸手，想要掀開那女子頭頂的兜帽。

　海山抿了抿嘴。

　想要製止這些人，然而，還不等他站起身，便看到光芒璀璨，比正午的烈陽還要明亮百倍。

　眼前白茫茫一片，雙目灼熱無比。

　睜不開眼睛。

　口中發出嘶啞的叫聲，雙手胡亂在眼前亂抓。

　過了少許時間。

　“嘩啦“

　一陣水聲傳來，順著頭頂傾瀉而下，海山這才感受到一陣清涼。

　“好點了嗎?”

　風沙漸漸停息，很溫柔的聲音傳來。

　“抱歉……不小心傷到了你。”

　冷水浸潤之下，灼熱的雙目終於好過了一點，海山這才睜開眼睛。

　一片恍惚之中，倒映著一道纖細的身影。

　她把身上的兜帽摘下，如雲般的長發便在陽光下順風飛揚，美麗的耀眼。

　正是剛才見到的那個女子。

　海山失神，心中卻猛的一驚。

　他不著痕跡的用眼睛余光望去，這才發現，自己的那些蠻族護衛們已經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

　心中駭然。

　這些蠻族護衛可是十八部落中真正的精銳，其中一些，甚至堪比大夏的武道宗師強者。

　卻在一瞬間統統倒在了地上。

　這個女子到底是誰！?

　海山心中緊繃，來不及多想，又聽到那女孩的聲音傳來……

　“你不像是蠻族人……為什麽會出現在蠻族的軍隊裡呢?”

　“在下是劍州褚赧城裡的一個學士，這次回鄉探親，卻是恰好碰到蠻子騷擾邊境，便被抓了去。”

　海山低著頭，口音也正是劍州地帶的方言。

　“是嗎……”

　他稍稍抬頭，看到那女子手中的直刀還在滴滴答答的淌下鮮血，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好看是真的好看，但卻也無端的讓人心裡發慌。

　“你只是一個普通的學士，為何讓蠻族如此重視，居然派來堪比武道宗師境界的戰士來押運。”

　“而且……”

　薑子柔看著海山身上整整齊齊的衣冠，“這些蠻族照顧人的手段著實不錯。”

　該死！

　海山聽出了那女子話中帶著的嘲諷，他心裡慌張，卻是面不改色道:

　“或許是率性而為，我也是剛剛被抓去不久。”

　薑子柔搖搖頭，將手中的大夏龍雀插回刀鞘之中，走到另一旁，彎下腰，從綠洲裡的小水潭中把水壺灌滿。

　“呼！”

　見到那女子離去。

　海山長長松了口氣，他伸手捂著胸口，這才發現背脊已經被冷汗濕透。

　“咕咚~咕咚~”

　“劍州危險，你找個鎮子呆著，用不了多久，那些蠻子就會被驅逐出去了，到時候再聯系你家人也不遲。”

　薑子柔喝了水，用手背擦乾淨嘴角的水漬，似是有意無意的說道。

　“是嗎?”

　聽到薑子柔的這一番話，海山卻是高興不起來，低著頭，神色黯然。

　“怎麽了?你似乎有些不開心……”

　“沒什麽，只是覺得戰爭實在是一件悲慘的事情。”

　他看著周圍倒在地上的屍體，想到在剛才，這些孩子們還是和自己朝夕相處的護衛甚至是朋友，便忍不住道:

　“這些人，想必也有自己的苦衷吧。”

　說完這些，海山沒由來的心裡一慌，恨不得伸手給自己一巴掌。

　果然，他回身看去，那女子正站在湖邊，寒潭般幽深的眸子凝視著自己。

　“那些死在蠻族鐵騎下的百姓、戰士們，他們的苦衷又能和誰訴說呢?”

　薑子柔目光幽幽:

　“戰爭從來都是一件殘酷的事情，弱者要麽被強者消滅，要麽……”

　“要麽如何！?”

　海山眼裡泛起了光。

　“哈哈，要麽歸順與強者，也算是一條不錯的出路。”

　薑子柔搖頭笑道，卻是不願意在這件事情上多說。

　又過了一段時間。

　風沙完全消失不見，潔白的沙丘籠罩著一層朦朧的月光，星星點點的光芒雀躍在平靜的水潭中，美麗的恍若童話。

　“對了，你知道懸空寺怎麽走嗎?”

　薑子柔問道。

　“懸空寺?”

　海山站起身，指著頭頂上的一顆星星說道:“順著那顆星星往南走，便能到飛鄴城，飛鄴城距離懸空寺不遠，到城裡隨便找人問一下就好。”

　“好，多謝！”

　“姑娘不必客氣！”

　海山趕忙抱拳行禮，夜風吹過，他抬頭一看，這才發現，那個少女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夜色之中，無影無蹤。

　……

　清晨。

　薑子柔到了飛鄴城。

　說是一座城市，但實際上，說是個規模稍微大一些的鎮子也沒差。

　或許是因為這座城市地理位置過於偏僻，也可能是因為武道聖地懸空寺就在附近，此時此刻，這座城市並沒有受到蠻族的騷擾。

　只不過戰爭的衝擊依舊波及到了這座小城。

　一些難民衣著襤褸，坐在地上，滿身都是灰塵，臉也髒兮兮的，一雙雙麻木的眼睛中散發著痛苦、饑餓和絕望。

　來來回回的掃視著路過街道上的行人。

　薑子柔帶著兜帽，渾身籠罩在寬大的長袍之中，看不清面容，也看不清身形，緩緩從飛鄴城那荒蕪的街道之中走過。

　“求求你行行好吧……救救我的女兒……”

　角落裡，一隻枯瘦的手掌伸出，拉住了薑子柔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