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溟肯定是吃不下去了,付了一塊大洋的餐費轉身就走,他根本不想看見這個連嘔吐液都不放過的徒弟。
好歹也是堂堂帝國連長,怎麽會餓成這個樣子呢?
想當年老子血戰亞馬遜,三天沒吃飯不也一樣殺敵麽?
潘龍肯定是吃飽了,而紀溟一口沒動,溜溜達達換了家烤鴨店打算重新吃。
好在這回潘龍學乖了,往哪一坐身子筆直姿態良好,還人模狗樣的將白紙巾掛在領口上,不知道的還以為受過什麽貴族教育呢。
紀溟不想管他,上來的烤鴨也不用切,直接抱起來就啃,周圍有點身份的人對他指指點點,
“你們快看那人的吃相,天呐!”
“這是幾輩子沒吃過飯呐?餓死鬼投胎?”
“你看人家對面那人,那優雅的樣子多好看呐,怎麽就不學學?!”
“估計是剛剛發軍餉的新兵吧,沒吃過好東西也正常。”
紀溟面對周圍的議論聲充耳不聞,吃一頓烤鴨還給他們吃出優越感了,什麽毛病?
狼吞虎咽的同時抬眼看了看潘龍,這小子把另外一隻鴨子讓廚師切了。
然後一片一片的包在酥餅裡慢慢咀嚼,甚至還不吧唧嘴,與剛才吃嘔吐物的樣子判若兩人。
“我就納悶了,你特麽窮小子一個在這裝什麽上等人?趕緊吃完趕緊走!”紀溟沒好氣的白他一眼,明明都是苦哈哈非要裝犢子。
潘龍一塊鴨肉嚼了得有三十下,這才放下筷子道,
“哎呀師父你不知道,這吃什麽東西就得有吃什麽東西的姿態,就好比剛才吃炸醬面,那種路邊攤還講究什麽臉面呐?吃飽就算!但現在可不一樣,我們是在餐館裡,吃的更是一般人吃不起的烤鴨,自然得多一些禮儀。”
這B一邊吃著一邊說,還把鞋子脫了,黑黢黢的腳丫子也不知道多久沒洗過,伸過手去直接開搓!
我勒個槽,紀溟看的真切,那順著手指頭搓動的泥卷子劈裡啪啦的往地上掉!
潘龍這B剛才還一板一眼的說要注重禮儀,這還沒三秒就開始搓腳丫子!
尤其是那享受的表情,比自己做泰式按摩還要舒爽百倍。
“你是成心不讓我吃飯是吧?這是餐桌!你這一邊吃飯一邊搓腳丫子,成何體統!?”
這會兒周圍的人也看見了,紛紛捂著鼻子罵道。
“那個沒娘養的把鞋脫了!”
“就是他,虧我剛才還說他受過教育呢,鬧了半天也是個泥腿子!”
“這位兄弟,你把鞋穿上好嗎?這是什麽地方!?這是半聚德!”
潘龍可是不在乎你什麽地方,該搓搓,該吃吃,甚至還用同一隻手夾菜,對周圍對人回罵道,
“半聚德多雞毛?怎的?不讓脫鞋啊?不讓吃飯啊?”
紀溟雖然心中惡心卻也沒說什麽,他就是如此護短的一個人,自己的徒弟自己怎麽打罵都行,別人說一句都不好使。
這時,一位服務員走了上來,話語還算客氣,對潘龍道,
“這位先生,請您把鞋子穿起來好嗎?您已經影響到別人吃飯了。”
潘龍還要囂張的說什麽,紀溟給他一個眼神,隨即無奈的將鞋子穿上,繼續吃飯。
紀溟則早就沒了胃口,開玩笑,你一邊吃飯別人一邊搓腳丫子你還能吃的下去?
再次付了一塊大洋,拿著背包就走。
潘龍把鞋子穿好緊緊跟在他後面走了出去,
其中還不乏別人的唾罵聲。 這哥倆一夜沒睡倒是也不困,先決定去買衣服,潘龍離開天津前把軍裝脫了,此時隻穿著一個內襯,
而紀溟的朋克裝早就在打小鬼子的時候磨破了,二人大小也算行內知名人物,總穿著乞丐裝來回晃悠也不是那回事兒。
裁縫鋪的老板是個大娘,人不錯,給哥倆一人選了一身朋克裝,這也是這個時代的潮流,就是價格稍貴,花了六塊大洋。
要知道,這會兒二十塊大洋都能買一匹馬了。
買完衣服又去洗澡,然後換好衣服理發,一系列下來總算沒鬧出什麽糗事,隨便找家旅店睡下,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紀溟推開窗戶,發現外面許許多多的士兵正在成群結隊的奔跑,很多家商鋪已經閉門謝客,甚至小孩子已經被家長勒令不敢出門,就連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不尋常的味道。
潘龍見他起來,也穿好衣服起身,來到他身邊問道,
“師父,怎麽了嗎?”
紀溟搖搖頭,
“中秋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你瞧他們趕集的樣子,一場大戰終於要來臨了。”
紀溟攥了攥拳頭,他很是為接下來即將發生的戰事興奮,俗話說,亂世出英雄,或許他就是為這個戰亂年代而生的!
潘龍神色有些不自然,反覆咀嚼著紀溟剛才的話,帶著詢問的語氣道,
“師父,雨紛紛的應該是清明時節吧?”
“啊?”
紀溟呆萌一愣,全然不知道自己說錯了,發現這小子竟然敢找自己毛病,揪起耳朵就是一頓爆踹!大清早的敢找師父錯誤,這不是沒病找災嗎?
潘龍被啪啪一頓小扁踹也不生氣,新買的衣服上全是腳印,拿過毛巾擦擦就與紀溟一起下樓吃飯,像這種中等旅店都是有餐廳的,
早餐也不存在豐不豐盛,能吃飽就行,兩人簡單吃兩碗豆腐腦就拿起裝備上路。
城內隨處可見拿槍的人,所以潘龍的三八大蓋也不是很顯眼,可氣的是,這廝貌似巴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一支新的三八大蓋,
往肩上一扛,走路一步三晃,活脫脫的鬼子進村。
紀溟也沒管他,條子都不管的事情他沒興趣插手。
兩人出了城直奔盧溝橋的西橋頭而來,明天,戰事就要由此開始,提前觀察地形選好狙擊點是紀溟多年以來的習慣,也是特種兵的基本操作。
只見橋頭是219團將士構築的陣地。
塹壕、散兵坑、堡壘配合的頗有章法,應該是老馮在紀溟提醒之後采取了行動。
兩人也沒有打擾前線駐守戰士,轉身朝不遠處的城牆走去。
“狙擊手的要領,要善於利用地形優勢,所以在平地上狙擊不是最好的選擇。”紀溟邊走邊講,對身邊的潘龍一指城牆道,“城牆固然高大,狙擊死角小,但過於空曠容易暴露,所以也不是最佳選擇。”
潘龍一直在點頭,像一個聽話的學生。
“對於狙擊手來講,一要學會隱蔽自己,二才是高精準度的射擊,只有活著才有輸出。”
潘龍對輸出這個詞不是很理解,但聽字面含義也能明白,紀溟看他一副大明白的樣子,也是微笑連連,有這樣一個聰明的徒弟,也是每個師父的幸運!
當然,這是在他不吃嘔吐物的前提下。
“你看,那個地方怎麽樣?”紀溟又給潘龍指了一個地方,這是一個木質民宅的屋頂,頂是灰褐色的,這一帶已經被劃為軍事禁區,根本沒有百姓。
可巧的是,這屋頂在河岸的邊上,而且高出四周很多,視野開闊沒有遮擋物,只要視力沒問題,瞄準橋上的敵人輕而易舉。
潘龍見狀心裡一喜,可隨即又暗淡下去,對紀溟道,
“師父,這地方倒不錯,可明天城外肯定戒嚴,而且那邊是軍事禁區,我怎麽過去啊?”
“說你笨你還真就不聰明,狙擊手必定是要提前進入狙擊位置的,明天去黃瓜菜都涼了,我讓你準備的乾糧呢?”
潘龍拍了拍自己的背包,
“都在這啊!”
“判官聽令!我命令你現在進入伏擊位置,等待明天的戰事,到時候聽我的槍聲為令,否則不可擅自動手!更不能隨意轉換伏擊地點,記住,從戰事開始計算,我們只打三個小時,三個小時一到,迅速進城,回到旅店!”
潘龍一聽下命令趕緊立正敬禮,
“是!”
“至於我去哪裡你就甭管了,為防止你上廁所,把乾糧給我吧,你就忍一忍,餓兩天肚子問題不大!”
“是!”
潘龍再次敬禮, 紀溟滿意的點點頭,拿過自己的背包轉身離開,而潘龍卻傷腦筋的往伏擊地點走。
他現在也不明白紀溟為何不讓他上廁所,說好的人有三急呢?難不成真要往褲襠裡排泄嗎?那未免也太惡心了。
搖搖頭,想不明白就不想,他是一個純粹的軍人,也從不考慮命令的對錯,老老實實執行就對勁兒了。
這間民房看起來有些年月,在城牆的前面,靠近永定河邊的地方,房子前面有一顆高大的槐樹,樹枝繁茂瀝瀝垂下,遮擋住陽光遮擋不住濕氣,
也不知是哪個沒上學的大戶人家子弟在此安置的,
這陰森森潮乎乎的,半夜不鬧鬼嗎?
房子落滿了灰塵,顯然已經很久沒人居住了,潘龍的身手矯健,將三八大蓋往身上一挎,雙手扳住圍欄,身子向上一躍就來到了房頂。
瓦片式的房頂看起來弱不禁風,好像下一秒就會踩下去似的,他躡手躡腳的來到屋頂中央,將槍與背包扔下,直挺挺的趴了下去。
厚厚的灰塵濺起來一層,把他嗆的直咳嗽。
猛擺了擺手,將槍放好簡單瞄了瞄,忽的發現這個位置還真不錯,綠水青天,盧溝橋的美景一覽無余,而且就連河對岸鬼子的機槍陣地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師父真是天人呐!”
嘴裡嘟囔一句,低頭一看,又忽然發現自己新買的朋克裝竟然完美的與灰褐色屋頂契合在一起,在遠處上根本看不出任何區別!
最多也就是屋頂上落了一大坨鳥屎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