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叔道:“是,按照主子的吩咐,將瑤光閣收拾出來了,正好給夫人住。瑤光閣離主子您的儀瀛水榭不是一般遠,畢竟首相跟主子是死對頭,縱然按理說夫人入了咱們蘇府,就是蘇府的人。但夫人畢竟是姓公孫,還是得防著。”
我點點頭,問道:“羽林將軍來了?”
吳叔道:“來半天了,正在文淵院等候主子。”
我道一聲好,提步欲去文淵院,卻被吳叔喊住。
吳叔道:“帝君也來了,已經上了兩杯茶。”
我一下子怔住,收回腳步道:“其他客人也到了?”
吳叔道:“不曾,客人應是酉時到。”
得知帝君正在前廳,躊躇再三,還是去了。今日天氣不錯,府中栽的花草都生了嫩芽,廊上掛著大紅燈籠,很是喜慶。
府中下人正在擺弄吉團的位置,大紅色的吉團要放在房簷最中央才吉利。今日一個個的都穿著喜慶,似乎每個人都比我更開心。
一路笑著收下白頭偕老、早生貴子的吉祥話,一路散了無數金葉子。
行至正廳,帝君正看著一對紅燭出神。
我暗自長吸一口氣,笑著迎上去。道:“臣近日喜弄花草,得了兩株珍稀的蒼月桂蘭,一時入迷耽擱了。還望君上莫要責罰。”
帝君正身笑道:“是嗎?”
我提起爐上溫著的蓮子青銅茶壺,替帝君續上一杯茶,笑道:“正是。”
帝君未說話,淡淡看了門口掛吉團的下人一眼。我立即會意,轉頭道:“等會兒子再掛,先下去。”
趙婆問道:“主子,這觀音送子圖是掛到哪處?”
我尷尬的看帝君一眼,道:“放到瑤光閣。”
一行人退去後,帝君上前兩步抵住我。我下意識後退,帝君卻從我身側走過,將正廳的大門關了起來。
帝君從身後抱住我,下巴伏在我肩膀上,散漫道:“這假婚,不結了可好?”
我通身一顫,咬著牙問道:“為何?”
帝君將下巴底在我臉上摩挲,道:“若是成了婚,日後朝夕相處,很容易會被發現陽離是女子。”
我笑道:“帝君親自下的旨,賜的婚,臣不敢不從。”
帝君的氣息明顯有些急促,道:“本君一直壓著未下旨,你為何,卻讓公孫當著滿朝的面請旨?”
我將臉朝右側一挪,躲開肌膚相親。笑道:“可終究,是君上下的旨。這請柬都散出去了,滿朝誰不知我蘇陽離今日成婚?帝君如今來此,是為了彌補心中愧疚,還是籠絡於臣?”
帝君抱的更緊,在我脖頸處籲一口氣,道:“難道你非要娶?”
我轉過頭看著帝君霧蒙蒙的眼睛,酸澀道:“這話我也問君上,難道君上非要娶?”
帝君將我身子轉過,箍我在懷裡,柔聲道:“本君沒有娶,只不過納個擺在宮中的妃子罷了。”
我掙脫帝君,拿起茶杯為自己倒上清淡的茶湯。慢慢喝乾,又顫著手將杯盞放在桌上,深吸一口氣道:“君上回去吧。臣與君上,無話可說。”
帝君突然失態,一把攥住我的手,將我抵在桌上,沉聲道:“陽離,從潼關一別後,你便一直陰陽怪氣,本君不懂。”
我看著那雙幽暗的眸子,拿指腹將帝君額心的褶皺撫平。帝君一怔,手上的勁道也小了幾分。我將帝君那張棱角分明的臉拉到眼前,看著帝君一臉歡喜的模樣,笑道:“君上準備什麽時候,把黃霑的命給我?”
“當初在平城您可是應承過臣,要給臣的暗衛一個交代。臣且等著呢。”
帝君一把推開我,恢復一臉諱莫如深的樣子,冷若寒潭,生人勿近。
我的腰結結實實撞在桌角上,我悶哼一聲,逼近帝君道:“臣差點忘了。帝君應承下的事,風一吹就散了,只有臣這樣的傻子才會當真。”
帝君面上的痛苦之色一閃而過,望著我道:“陽離……別這樣。”
我越是往前後,帝君越是往後退。我忍著身上的痛,笑道:“別哪樣?帝君曾應承我會放了暗衛,可暗衛都死了。是黃霑做的是吧?”
帝君下意識避開我的目光,佯裝喝了一口茶。
“君上知道,但君上一直裝作不知道。臣,還能有什麽好說?”
“還有潼關除夕那夜,湯十一原本當天應該能到潼關衛,可為何武功高強的湯十一遍體鱗傷?君上,你告訴臣,與你無關。”
帝君滿目哀色,看著我不說話。
我抓住帝君的臂膀,哀求道:“君上你告訴臣,與你無關,對否?”
我松開手,笑了幾聲道:“諷刺至極。”
我抬頭緊盯帝君,道:“君上可知,湯十一的右手,至今缺了三個指甲?”
我自顧自的點點頭,心中了然道:“既然君上不解釋,也不否認,那臣就當是君上做的了。”
淚水不爭氣的緒滿眼眶,道:“潼關那日,君上對臣說的那些話,只是為了誆臣,好讓臣早一些離開,不妨礙君上吞並大瑤是也不是?!”
帝君用袖子輕輕抹去我的淚,終是開口道:“那些話並非是虛。”
我冷笑三聲道:“帝君只需告訴臣,說那些話,是否是為了讓臣離開?!”
帝君猶豫半晌,欲拉住我的手,見我躲開道:“不僅僅是為了讓你離開,本君…….”
我打斷道:“臣明白了。”
帝君有些慌亂,道:“你不明白,本君曾書信一封告知你本君的心意,本君也曾說過要與你並肩看九州風光,這些都是真的……”
我腦海裡閃過從前種種,硬著心腸道:“可帝君還是要娶一個又一個才人、貴人、嬪、妃…….”
“君上許的這個後位,臣不稀罕。”
帝君眸中閃過一抹異色,言語間盡是疲憊:“本君原以為,你是懂本君的。懂本君為何會這樣做,可你連這樣的乾醋都要吃是嗎?”
我苦笑一聲,道:“君上其實心裡比誰都清楚,臣不懂君上。否則君上不會三番四處,想方設法讓臣回避。因為君上知道,君上選擇的方式,臣絕不認同。君上明明清楚……不是嗎?”
帝君喉結一動,哀慟道:“那陽離,能否發誓沒有任何事欺瞞於本君。若非你和大瑤帝君暗自有往來,本君擔心你會離開青州,本君又怎麽想要……”
我失望無比,疲憊道:“夠了。”
“臣,不想再聽。”
“臣只能告訴君上,臣會幫助帝君完成九州大業。關於這件事,從始至終,臣從未變過,臣更未動過其他心思。”
“君上,你是我選中的人。”
我抬頭愴然道:“為何偏偏是你這麽做?偏偏是你這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