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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臣》第八十三章、僨張
  

  再度起程的眾人,隱隱覺得天子頗有了不同。

  以往,天子劉禪得閑暇之時,或設宴邀眾共飲為樂,或臨亭手執筆墨作丹青,或招倡謳伎樂自娛。若是與張皇后共習書法,便是勤學了.......

  今得出宮,眾人本以為,天子雖不至於放浪形骸,做出有辱人君禮儀之事。

  然而率性而為,或嬉戲孟浪些,應是免不了的。

  哪料到,天子竟變得持重自律了。

  候朝食時,誦書傳以待。

  候暮食時,與傅僉等人,舞劍以待。

  沿途,竟不再乘車,一路安步當車,亦不再抱怨道路崎嶇等。

  道遇遊俠兒,便取酒招來共飲,問其曾遊歷過的郡縣風土,吏治清明以及百姓安樂與否等。

  逢邑落時,便入內尋三老,或正值農閑時的黔首閑談,問及今歲秋收如何,當地田畝出產如何,以及繳納賦稅後,尚可熬過青黃不接之時否。

  隱隱有了幾分,恤黎庶明民生的明君作態。

  自然,頑心亦是在的。

  偶爾亦會尋諸葛喬共撫琴,讓鄭璞橫笛映景,或讓扈從角力為趣。

  對此,眾人且詫且喜。

  亦無有諫,各自忙碌,好整以暇且觀天子能堅持多久。

  最忙碌的,當屬董允。

  一直隨行天子身側,悉心觀聞,時不時便取筆點墨,作起居錄。

  所書的起居錄中,董允不再大略而記,而是轉為極致詳細書寫天子林林總總,就差沒將天子幾時更衣沒給丞相匯報了。

  不過,雖忙碌,眾人卻發現,素來不苟言笑的他,近日竟頻頻作笑顏矣。

  一路且行且停,行程頗慢,耗時近十日,方抵金堂峽。

  金堂峽,顧名思義,乃是龍泉山脈斷裂之處的峽谷。

  從汶山郡岷山山脈及廣漢郡西北部龍門山脈發源的綿遠江、石亭江、湔江、青白江(蒲陽河)、毗江(柏條河),匯流成為湔水(沱江),衝入金堂峽,浩浩蕩蕩穿行犍為郡,南下注入大江(長江)。

  如此多的支流,竟相入一峽,其水流湍急可知。

  夏季雨水暴漲期間,湔水竟入金堂峽時,吼聲不斷,猶如那金戈鐵馬之怒,晝夜不息。

  於當地黎庶的口口相傳中,謂此處乃有被天帝困囚了一隻上古異獸,每每水漲時節,便想奮力掙斷束縛走脫,是故怒吼不斷。

  不過,此時正值仲冬枯水期,穿行金堂峽的湔水不算驚險。

  偶爾傳出水擊山石峭壁之聲,亦不足令人所懼,反而讓人心生山河雄峻當如是的豪邁。

  天子與眾人,甫一至,便駐足高處,舉目顧盼。

  各自口中稱讚起伏。

  只見此處山勢雄峻、峰巒秀美,兩岸地勢陡起,亂石交錯,江水奔突而過,濤聲隆隆,偶見舟船浮於峽中,時上時下,頗為驚險。

  天寒而水暖,激雲霧繚繞,將遠處兩岸茂密林木籠罩其中。

  遠目而眺,風光綺麗,猶如一條被上蒼所寵愛的墨綠色絲綢,將如夢如幻的白色點點暈開,化作疊翠起伏徑入仙人境的長廊,誘人心神有慕。

  天子劉禪負手而立,眸中盡是喜色。

  如此動人心魄的山河壯觀之美,他已經許久未見了。

  似是,上此得見,還是未束發前,由永安入蜀途經雄峻的瞿塘峽,方有如此豪壯景色可媲美。

  只不過,那時先帝尚在。

  關侯與外舅亦在,

還有法正、馬良、黃忠、霍峻等等。  山巒雄峻依舊,東去之水奔流不改,然昔日熟稔的人,卻是連音容都已隱隱模糊了.......

  然而,歲月雖更替,故人亦已去,但山河不改,壯志何有易邪!

  呼.........

  微微耷眼簾,天子悄然呼出一口濁氣。

  亦然,將那傷春悲秋的傾頹,盡數驅出胸襟。

  隨後,天子劉禪再度睜眼,雙眸灼灼,驟然拔劍高舉於頂,放聲而誓,“嗟乎!如此大好河山,焉能任那逆魏奸凶荼毒!諸君,克複中原,複我大漢,我輩當奮起!”

  “壯哉!”

  天子之聲甫一落,關興便拊掌而讚。

  當即,虎目微潤,拔出佩劍,放聲咆哮,“北伐中原,複我大漢!”

  他乃元從股肱之後,從小被父輩面命耳提,早就將忠貞天子劉禪、克複中原光複大漢之志,刻在了骨子裡。

  不過,與眾之人,亦然不甘示弱。

  素以雄烈著稱的漢風,此刻在天子劉禪的誓聲中,激起了所有人的血脈僨張。

  彼此皆拔刃,面紅眸赤,放聲怒吼。

  盡情釋放胸襟中,那股熊熊燃燒的豪情、年齒未三旬的傲氣、以及鐵骨錚錚父輩烙下的精神印記。

  年齒頗少的傅僉,用尚未變聲的嗓音怒吼之後,便涕淚齊下。

  隨後,垂頭隻手捂臉,雙肩激烈抖動,哽咽不已。

  唉,此情此景,他應是思及亡父傅肜了。

  唯有鄭璞,從眾而吼時,容貌不改,雙眸亦然一片清明。

  並非他胸襟沒有激蕩頓生,更非他沒有克複中原之志,抑或者是覺得天子劉禪如此宣志不過爾爾。

  乃是心中有一絲怪異,撥弄著他心弦,讓共鳴的情緒不得釋放。

  他委實無法,將現今拔劍怒吼的天子劉禪,與塵封記憶中的“後主”重疊在一起。

  莫不是,先帝劉備的豪烈之風,今附身於天子之身了吧?

  然而此處,不是離先帝的惠陵頗遠麽.........

  是也!

  於鄭璞心中,從未有過,冀望天子劉禪能有先帝劉備那般堅忍豪烈!

  諫言丞相諸葛亮,讓天子出宮增長見聞,食黎庶果腹之食,走士卒征途之途,觀巴蜀風物,不過是為了避免,天子劉禪日後莫耽於玩樂,以至奸佞當朝、吏治腐敗,拖北伐大計後腿罷了!

  冀望,從未有過多祈!

  亦不敢多祈。

  孰人知,今天子劉禪竟猛然昂揚,令他恍如夢寐。

  心中,遲遲不敢確信。

  應不會一時豪情大發而勃然作態,隨後便置之腦後了吧?

  於袖中取了絲絹,遞給傅僉的鄭璞,心中亦在做思量,躊躇著言辭,看能若激勵天子劉禪將今日之言,化作一諾千金。

  只不過,他尚未思慮周全,眾人便再度拔步,往金堂峽的駐軍營地而去。

  嗯,依之前所定行程,天子再入宿一夜軍營,便要踏上歸途了。

  一者,乃是丞相諸葛亮擔憂天寒地凍,恐天子在外餐風跋涉太久而染疾。

  另一,則是身為一國之君,終不好太久不臨朝。不然,朝廷百官長久不見天子音容,恐會妄自揣測,進而引發局勢動蕩。

  金堂峽的軍營,僅駐扎了三百士卒。

  因今巴蜀之地頗為安寧,無需於此地駐軍太多。

  事實上,朝議中,之前便有過,以於安危無關緊要以及糧秣運送供給勞民等裡理由,撤掉此地駐軍的聲音。

  然,丞相力排眾議,消弭了眾臣之諫。

  緣由,乃是此地頗為險要,若不駐軍,恐會引來賊寇據之,劫掠過峽舟船等。

  而糧秣供給頗難問題,便是遣鄭璞來此處的理由:以鄭璞昔日在牂牁平夷縣,率土人蠻夷辟梯田之事,察觀此地有無辟梯田的可能。

  以供駐軍士卒屯田自給。

  鄭璞雖眾入軍營時,趁著暮食為至,便攜扈從乞牙厝沿岸行走,細細查看了地形。

  亦絕了辟梯田的念想。

  此處山勢太雄峻,矮丘緩坡太少了,幾不可見。

  然而,沿兩岸往上的荒野,土壤頗為肥沃,卻是可以辟土殖谷。

  只不過,灌溉無法解決。

  拜都江堰水利灌溉所賜,蜀中平原少種麥類和粟、黍,而多稻。

  稻,不可無水。

  夏秋多雨時節,過金堂峽的湔水暴漲,當地黎庶以及駐軍士卒恐引發山洪,是故皆壘土積石固兩岸, 讓兩岸之地高出水面一丈有余。

  且,兩岸荒地乃山脈腳下,地勢緩緩抬高,亦無法開溝渠引水灌溉。

  自然,若是效仿靈帝時掖庭令畢嵐,造翻車渴烏(龍骨水車),倒是可以汲水。

  只是翻車須人力或畜力拉動,對比所耗的人力及收獲的糧秣,尚不如盡數栽種桑麻更為劃算。

  除非汲水,無須外力。

  大略看罷的鄭璞,心有已有了定論。

  遣乞牙厝砍來根長竹,沿岸逐一在不同地點試水深,及大致量荒野坡度後,便歸去。

  待歸入軍營內,天子劉禪竟遣人,候了他不少時間。

  不知天子何事尋我?

  心中為訝,鄭璞連忙疾步而往。

  進了天子的軍帳,卻是發現帳內僅天子正襟危坐,執竹簡而看讀。

  且頗奇,帳內無他人,連作起居錄的董允,竟也無在側。見鄭璞至,天子笑顏潺潺,未等其作禮,便揮手而催聲,“子瑾,且入坐。”

  “諾!”

  躬身作揖,鄭璞入坐,輕聲而謂,“劉君急召,不知何事囑我?”

  “無緊要事,乃閑談耳。”

  擺了擺手,天子朗聲而笑,又略作思緒,方道,“明日我便歸成都,子瑾有事務在身,不知何時再得閑坐談,甚惜。索性趁此時,且與子瑾再敘話那‘知行合一’罷。”

  最初,征南將軍趙雲先遣的那一支兵馬,運來的糧秣便是供給金堂峽駐軍。

  如今亦然正駐扎在此,翌日一早,天子等人便易改將率甲胄,混雜此軍中掩人耳目,歸去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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