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武衛軍喊聲震天，頭遮盾牌，將一架架雲梯推上城牆。可不過一柱香的時間，唐折的臉色漸漸難看起來。

　　城上箭如飛蝗般落下，射得既準又狠，有不少是用踏張弩、神臂弩射出。城下與之對射的弓箭手大落下風，被射倒了一半。看弩箭的數量、準頭，竟然比武衛軍所配備的更多、更精良。小小縣城的鄉勇，怎會有這等強兵利器?

　　幾架雲梯被強行推上城牆，身披重甲的敢死軍牙咬利刃，手擎厚盾，攀附上城。城上滾木、擂石砸下，不時有軍士在慘叫聲中被砸下梯子。唐折恨恨咬牙，這狗縣令居然傷了俺恁多士卒，看俺破了城，不活剝了你?

　　先前的士兵傷損唐折並不在意，攻城哪有不死人的。等到短兵相接，諒那幫鄉勇，怎敵得過正規的朝廷官軍?可下一刻，唐折不禁瞪大了眼睛！

　　趁城上砸石扔木的間隙，幾名悍勇士卒攀上城牆。可不等城下武衛軍呐喊叫好，女牆後轉出數名全裝貫甲的大漢，手持大斧，一斧一個，將他們剁下城頭！還有幾個被城上盾牌一逼，盾後長矛探出，將人刺成了串糖葫蘆！

　　這些人配合默契，戰技嫻熟，衝上城頭的士兵們竟沒一個能立得住腳，紛紛被殺死，扔下了城牆！這......這分明是訓練有素、久經沙場的精兵悍卒，李文亮手下不可能有這樣的精銳！

　　唐折的眼角不住地抽搐，只是片刻的功夫，攻城的軍士已被殺傷了近百人，這些可都是武衛軍中最精銳的士卒！

　　他猛地舉起手，“退兵”兩個字卻遲遲不肯說出口。再等等，說不定下一刻，兒郎們就佔了城頭了，現在退兵，那些人就白死了。諒這小小縣城能有多少精兵，若是連這都拾掇不下，女真人處如何交代，兀術帳下可不容廢人！

　　燕青見唐折進退維谷，不禁心中嗤笑，為將者猶豫不決，既不料彼又不自料，安能不敗?可歎當今朝堂上，盡是這些酒囊飯袋，全無氣節，更無本事！只要俺燕青在此，絕不能容你禍害地方！

　　他手中擎著一具精巧的手弩，長一尺六寸，雖比軍中擘張弩小上一號，但弩機和弓弦都經過特製，力道反而更為強勁。

　　燕青遊走城頭，弩箭隨走隨發，從不落空，箭箭正中敵軍面門或咽喉！他手力強勁，單手張弦裝箭，速度極快。不一會兒，腰間箭袋裡的二十支弩箭全部射完，攻上城的武衛軍士兵們如下餃子般紛紛墜下城去！

　　唐折終於忍不住大喝道:“退兵！退兵！”才一會兒的功夫，又搭進去五六十條人命！這城裡到底埋伏著哪一路的精兵?看情形，不把武衛軍全軍調來，根本啃不動它。這浙西南路難道還有軍馬敢硬當女真鐵騎?真是潑天的大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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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杭州城外，官道上不時有女真輕騎呼哨著馳過，路上絕不見有任何宋朝百姓或軍隊蹤跡，金國大軍已進了杭州城，這時還在外面走動的宋人，不是細作就是軍士，女真人見著就是格殺勿論！

　　西湖南邊的一個小村落，幾棟坍塌的屋舍，土路上凌亂的蹄印，依稀可見過兵的痕跡。時值正午，只有不多的幾戶人家屋頂，升起嫋嫋的炊煙，再怎樣的亂世，老百姓總得填肚子。

　　驀然，村東頭響起鐺鐺鐺的敲鑼聲，隨之一聲淒厲的呼喊:“有兵來啦！”村子裡一片雜亂，十幾個男女老少，相互牽拽著奔向村西出口。

　　可奔出沒幾步，

一個小校模樣的軍官騎著一匹瘦馬，帶著十數個軍士從村西口湧入，眾百姓發聲喊，轉身欲走，村東又有十數軍漢押著個鼻青臉腫的漢子逼過來，正是先前那個發聲示警的村民。　　帶頭的老漢當先跪下，“軍爺可憐則個，俺們都是良民！”余眾紛紛跪倒路旁。

　　這些軍士們都是宋兵服飾，領頭的小校高聲喝道:“俺們現今是大金四太子軍中尋糧官，識相的自己把屋裡糧食搬將出來，省得老爺們動手！”

　　老漢苦苦哀告:“先前已有一支兵馬搜刮過俺們村啦，還殺了好幾個鄉親。村裡能逃的都帶著糧逃啦，只剩下俺們這些老弱掙扎等死，軍爺饒命啊！”

　　軍官當頭一鞭抽下，“打不死的老牛！俺明明見著你等起火做飯才進的村，你當俺眼瞎麽?”

　　一旁的軍士鼻翼抽動，忽然開口:“提轄你聞，這莫不是肉香?”小校一愣，用力吸氣，繼而大喜，又是一鞭抽去“俺們喝風嚼雪， 尋常只能吃些個爛草根，你們這些狗才，倒能吃肉！還敢在俺面前弄眼?”轉頭吩咐手下，“快快去把肉取來，先打打牙祭！直娘賊，降了金國，俺們倒過得連乞丐都不如！”軍士們喜滋滋地去了。

　　片刻後，一個軍士慌慌張張跑來喊道:“提轄，不好了！你快來看！”小校疑惑地下馬，隨他走進一戶人家。一進門，霍然大驚。

　　小小的院落裡血腥味兒彌漫，一匹馬橫躺在地，馬肚被剖開，兩隻後腿已被截去，血流了一地。牆角下還擱著一副鞍具，看製式，分明是女真人常用的騎具。小校聲音打顫“搜！再搜！”

　　驚呼聲再起，一個小軍抱著一副皮甲奔到他面前“是.....是女真人的。”聲音裡透著止不住的驚惶。

　　小校兩眼一黑，險些栽倒在地，天爺！竟有女真貴人死在自己眼前，那自己可還有活路?說不得，眼前這些人都得滅口！

　　他臉色陰晴不定，一個親隨小心翼翼地說道:“眼見得是這幫刁民害死了金國貴人，提轄捉了他們，倒是大功一件。”小校思索片刻，轉憂為喜，“好！就說他們是專殺金人的強賊，割了他們首級向上官請功！”

　　那些百姓們知道事情敗露，一個個面如土色，戰戰兢兢。見軍士們不懷好意地圍了上來，那個先前示警的漢子高聲叫道:“軍爺！軍爺！俺知道是誰殺了女真人，俺帶你去找！只求饒了俺的性命！”

　　小校冷笑:“你且說，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害大金貴人的性命?若說得好，你不但小命可保，還有賞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