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之下,賈登科心裡咒罵,這是哪個不長眼的,來找自己的麻煩?
詩酒花茶眾相依,說的是今天詩會上,各個才子們興致盎然。
雲袖青衫如漣漪,將各位姑娘們的美好姿態也都誇讚了一次。
雅隨風起談笑宴,伴著午後的微風,是在形容兩位大人的到來,讓場面更加熱鬧。
不想深林有噪蛙,那就是說相對較遠的地方,也就是賈登科和兩位大人所在的陽台處,有一個青蛙在亂叫,擾人雅興。
很久沒見到有人這麽挑釁自己了。
賈登科甚至有些好奇,自己的身份就擺在這裡,不論是石傳傑,還是說兩位大人,都是要和自己平起平坐,甚至這對他們已經算是個好事了。
可是這種情況下,竟然還有人敢寫這種詩來挑釁自己。
厲害啊。
“這首詩,是那位仁兄所作啊?”賈登科笑容不減,語氣卻有些變化。
站在三人周圍的幾個姑娘,都是懂詩詞的,見到這一幕,都變了臉色。
嚴錦榮瞟了一眼下面的名字,有些尷尬,抬起頭,回答:“是個叫喬松的。”
接下來的話卻不知道該怎麽說了,喬松是誰他當然知道,這家夥考過了鄉試之後,已經是官府的一個幕僚了,也就是有了一個客座之位。
雖然平日裡並不會把這種小人物看在眼裡,不過段威也不願意自己治下的讀書人為他人所用,養著就養著唄。
要說起來,喬松是個誰,恐怕段威都不知道,然而負責這種事情的嚴錦榮當然是知道的。
看了一眼賈登科的臉色,不知道該怎麽把事情圓回來。
“喬松啊,”賈登科眼裡閃爍著思索之色,沒什麽印象啊,那自己是什麽時候得罪了這個讀書人,還是說,這家夥背後有人?
跟在賈登科身邊的丫鬟桃子低下了頭,在賈登科耳邊說了幾句。
“哦,是當初那個憑著幾首歪詩,就想讓我資助的?怎麽著,這小子現在有了靠山?”
賈登科當然已經從桃子那裡聽到了喬松的‘生平’卻轉過頭,讓自己的聲音大了一點。
這裡的氣氛當然已經影響到了那邊的才子佳人們,倒不是賈登科霸氣側漏,而是那些人本來就有意無意地在盯著這裡。
有眾多姑娘,加上兩位大人,還有一個大掌櫃,這可是揚名立萬的大好時機啊。
不過現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變得有些奇怪了。
“回掌櫃的,喬松現在是個秀才,在青城教務司裡任職。”
賈登科笑了笑,說白了,一個被養起來的掛名老師而已。
“教務司啊,那想必是很得到段大人的青睞?”
這次不等桃子回答,嚴錦榮就開口了:“賈掌櫃不必誤會,這個喬松只是按照往常我們對考生們的安排,放置在教務司而已。”
“喬松,還不過來?”
覺得自己沒法子再接賈登科的話了,嚴錦榮轉過頭,在賈登科說話之前,就決定自己來處置這個喬松了。
莫名其妙!
要是賈登科把這個事兒算在守備府上面,到時候就連自己都要被段威責罵。
早知道就不來了,真是的,嚴錦榮心裡已經親切地在問候喬松的先輩了。
好氣哦,可是笑容不能斷。
“嚴大人,喬松在此。”喬松一擺衣袖,端的是個瀟灑又飄逸的正派形象。
賈登科眯著眼,看到這家夥一副要慷慨赴義,
並且正義凜然的樣子,甚至有點傻眼,難道我是個反派? “今日淮河詩會,祥和安寧,大家詩詞歌賦,言笑晏晏,你這首詩卻在此處有所譏諷,是為何故?”
嚴錦榮一番好心,未必是在幫喬松,只不過是打算把事情弄小而已,雖然喬松找個什麽理由出來,只要現場不會發作就好。
至於在此之後,賈登科會怎麽對付喬松,就不是嚴錦榮的考慮范圍了,要不是自己跟喬松有這麽一層關系,鬼才理他!
然而,英雄總是那種和常人不同的,越是初一,越是要做十五。
說認慫,就認慫,這種小人行為,喬松大才子是不屑為之的。
喬松正襟危站,不卑不亢,拱了拱手,說道:“兩位大人,既有此問,在下就解答一番。”
“今日我聞,淮河詩會;興之所至,三五好友;相攜而來;初夏時節,秀麗非常。”
“高朋雅座之地,琴瑟樂聲相伴,此正是我輩讀書人暢舒心胸之所在,更有兩位大人到來,在下喜不自勝。”
“然則,夏日炎炎,雖有楊柳依依,碧波傾心,卻也無奈於蛙聲片片,擾人不堪。”
“此為在下所作‘夏日友人記’其中自有譏諷。一片詩賦之中,偶有俗魅之聲入耳罷了。”
喬松說完之後,目光平淡地從面前幾人臉上掃過。
雙手自然垂下,在衣袖之中握成了拳頭,幾乎控制不住心裡的喜悅。
終於等到這麽個機會!
喬松可是個聰明人,當然也曾經天真過,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那時候的喬松已經有點名氣了。
本來覺得自己一個讀書人,為了錢財去上門找商賈, 已經算是丟了大人,那時候的喬松甚至想好了以後的應對。
等到自己出人頭地了,最好是回報一下這個商人,說不定也能成為一樁美談,要是假裝不認識,那未免會有失風度。
畢竟自己出名之後,肯定會有人調查自己的過去,說不定以後這個商人做點什麽不好的事情,自己‘痛心疾首之下不得不壯士斷腕’也能挽回面子。
不過年少的喬松,在賈府第一次知道了什麽是‘狗眼看人低’自己預想的場景完全沒有發生,那麽未來的打算自然也都是白瞎了。
有才無菜真是菜。
傷害性極強,侮辱性極大。
從此之後,少年人的心裡,報復也算是一種動力了。
不過等到喬松中運魚躍龍門,拿了功名,可以在守備府中任職,才發現自己家的大人,見到賈登科都要陪著笑臉說話。
吾輩讀書人,斯文掃地!
要如何報復賈登科這個假仁假義的商人,同時還盡可能給自己減少傷害呢?
若是平日裡去上門尋釁,不用問都知道那個敗類會怎麽對付自己。
喬松乾不過賈登科,這是很明顯的,苦惱的喬松曾經想到,難道我堂堂讀書人,乾不過一個商人?
乾得過!當然乾得過!沒錯,讀書人自然是乾得過商人的!
那麽,如果讓所有讀書人站在自己這邊,賈登科還有什麽脾氣?
只要事情夠大,還怕他背後報復?到時候就算自己出門不小心跌倒了,徐州的讀書人也會算在賈登科頭上,說他故意在路上挖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