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來。”
良久,賈登科的聲音才響起來,秀兒強忍著疼痛的膝蓋,站了起來,夏日本就穿著單薄,又是硬的實木地板,猛地跪下去,實在是疼。
“抬起頭。”
看到那張常見的臉,卻不是平日裡的感覺,秀兒也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會在一個商人的臉上,看到那種肅殺之色。
隻覺得自己心頭一顫,差點又跪下去。
“你很聰明。”
又是這句話,秀兒卻不敢隨便回答了,這個人能讓自己不被那麽惡心的人騷擾,自然就能讓他們來騷擾自己。
青樓的消息總是又快又多,還沒來得及為賈登科的失蹤擔心,就已經知道了他現在坐實了三大掌櫃之一的身份。
這也是為什麽聽說賈登科要來,秀兒起了個大早,天還黑著就已經梳妝打扮好,在明月樓裡面等著的原因。
“秀兒,你覺得,既然你看得出來今兒是馬公子想要出名頭,那麽柳盈盈和墨竹能看得出來嗎?明月樓裡的張媽媽能看得出來嗎?還有外面的那些人。”
看著那雙眼睛,重新回到了平日的樣子,臉上也掛起了笑容,秀兒想了想,回答:
“恐怕只有那些作詩作詞想要一鳴驚人的才子們看不出來,他們也沒空來觀察,至於其他人,都是能看出來的。尤其是掌櫃的您今天到了,那些商人的子弟必然會把握的。”
賈登科微微點頭:“所以,今天其實能看到更多東西。”
秀兒斂起笑容,回答:“妾身明白了,我會和姐妹們多談談,看看有誰是不願意給您面子的。”
從自己不由自主喊出來‘掌櫃的’而賈登科並沒有拒絕就能知道,他是欣賞自己知情知趣的,秀兒心頭一松,從今天開始,大概自己就算是賈府的人了。
‘賈掌櫃’和‘掌櫃的’一字之差,對秀兒來說,卻是天地之差。
賈登科後面一句誇自己聰明,應該就算是接受了自己。
總是要站隊的,相比之下,賈登科算是不錯的了。
午後的清風徐徐而來,陽光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反射出來的微光,更是讓人迷醉,才子們酒水涼食之後,自然是要開始‘詩興大發’的。
柳盈盈就坐在一樓的欄杆處,外面的幾棵柳樹,將光線襯得斑駁,面帶微笑,看著幾個詩人們爭相拿出自己的壓箱底本事來。
基本上每一首詩詞出來,總是要讓自己來點評一下,而作為一個當紅行首,當然是要捧場的。
只不過她的目光,時不時會轉到二樓小隔間裡。
此時的小隔間,秀兒已經離開,而賈登科對面坐著的,是幾位‘二代’
“早上來就看到賈掌櫃了,想要來打個招呼,只是那時候看您有些忙碌,便不好打擾。”石傳傑笑著拱拱手。
賈登科也笑了起來,回答:“怎麽會打擾呢,您是天潢貴胄,阿科能有機會和你們這些公子哥兒坐在一起,是一種榮幸。”
如此一說,跟在石傳傑身邊的幾位,都滿意地笑了起來。
吹捧與自我吹捧,成功人士的必修課。
對於石傳傑來說,能在這裡見到賈登科,也是個好事兒,自己雖然是皇親,可是現在天下,大概也只有宛州的皇親們算是個正經行當了。
在徐州這裡,別說自己了,就算是父親,也要陪著笑臉和幾位大掌櫃說話。
賈登科如今,可是真的大掌櫃了,屬於在青城跺跺腳,整個徐州都要震一震的人物。
能有個什麽關系,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只是目前看起來,賈登科笑容滿滿,話說的是滴水不漏,一副熱情的態度,卻根本沒有什麽實質性的發展啊。
剛想著再找個什麽話題的石傳傑,注意力卻被樓下的喧鬧聲給吸引了。
“明露彩沙透冰心,紅袖銀竹淺含笑。段兄,你這兩句,可以說是今日的點題之作了,淮河詩會上,不但可以與眾位把酒言歡,詩詞相和,還有這一碗碗小小的各色冰沙,著實人間快事!”
“炎炎夏日,涼涼清茶,拳拳之心,盡在波心,段公子不愧是段大人之子,飽學之士。”
“哪裡哪裡,諸位取笑了,不過隨便寫了兩句,謬讚了。”一個淺淺含笑的聲音響起。
賈登科‘哦’了一聲,看了一眼石傳傑,問道:“段公子今兒也來了?”
石傳傑點頭回答:“是的,段卓公子午後剛到,聽說是陪他的妹子段玲而來。”
“聽聞張大人,嚴大人也都到了。”坐在石傳傑身後的一個人接口。
賈登科心裡輕笑,馬飛飛為了揚名,還真是不遺余力啊,看來自己也要去湊湊熱鬧才好。
“既如此,各位,我們一起下去,與幾位大人打個招呼,座談一番。”
“正當如此。”大概是和賈登科一個商人也實在沒有太多話好說,眾人紛紛點頭。
其實也怪不得他們,雖然大家年紀相若,但是賈登科畢竟是和他們的父輩在一起談生意的,要是說一些年輕人的東西,略顯輕浮。
可是說一些老成持重的東西,又不是很懂,話題著實難找。
尤其是青城的年輕人們,經常會被揪著耳朵責罵:“一樣的年紀,你看看自己, 有那個賈登科一半的本事沒有?”
這就讓公子哥兒們,更加不曉得該怎麽和賈登科交流了。
走下樓來,也都是熟面孔了,只不過馬飛飛已經在一排柳樹下面,把很多塊墊子拚接在一處,許多的年輕男女們分席而坐。
而在陽台邊上,最舒服的位置,兩位大人中間擺了一張小案幾,看著呈上來的詩作,不時評價一番。
張溫如,嚴錦榮,也算是青城兩個文化大家了,賈登科打過招呼之後,自然有小廝擺放好座位,與兩人談笑起來。
“兩位大人,今兒好雅興啊,看看,有您二位在此,那些才子們都顧不上談笑了,急著作詩,想要在您面前露個臉呢。”
“小子胡說,明明是詩興所致,偏偏被你說得如此市儈!”張溫如也算是熟識了,跟在段威身邊的人,當然對賈登科是很了解的,聞言就放下手裡的冰沙,笑罵了一句。
“驕陽流金攪雅興,急盼驟雨攜涼意,望風望雨仍不及,回首涼冰攝人心。”
“哈哈哈,這一看就是馬公子所作啊。”嚴錦榮正在一首首看著新拿上來的詩詞,覺得有趣兒,念了出來。
賈登科和張溫如對視一笑。
這恐怕不是馬飛飛所作,是馬飛飛所買。
“詩酒花茶眾相依,雲袖青衫如漣漪,雅隨風起談笑宴,不想深林有噪蛙。”
嚴錦榮興致勃勃,又拿起一首,只是念到最後一句,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抬起頭來,只見到張溫如也有些沉默,而只有賈登科臉上笑容燦爛。
這是哪個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