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河的河邊冰已經很厚，在第一場雪之後，凌人的車隊來到了朱河邊采冰。芸姚要給他們提供食物。

　　現在根本不需要船也可以過河了，因為冰已經足夠厚。

　　草廬外車馬喧囂，為了給他們做飯，芸姚叫了幾個女野人幫忙，起了幾個灶才足夠。采冰可是體力活，采了冰用馬車運回國都貴族的冰庫內儲存，夏天也就有冰可用了。

　　需要采集三倍的冰。就算是放在地窖裡，蓋上稻草皮革保溫，冰還是會化，所以三倍的冰到了夏天能剩下的不多，也只能說夠用。

　　野人的孩子站在河邊看熱鬧，裹著不合身的皮革衣服，就算小臉凍得通紅也不怕。

　　河面上的奴隸用石斧鑿冰，然後幾個國人一起用力把冰拖上岸、裝車，所有工作都是體力活，而且手還要浸入水中，所以看到奴隸的手都是通紅的。

　　從春天到冬天，總有人在默默勞動著，支撐起西周文明的璀璨。

　　“為什麽他們要采冰?”土方人鸝覺得很奇怪，在老家的時候從來沒有采冰這種事情。

　　“為了夏天能有冰用。”鸝的雅言已經進步了不少，畢竟雅言學不好也就別修仙了，紅桑不可能用方言給她講課。所以土方美人也是全力去訓練口語，提升自己的雅言水平，爭取盡快地進入修仙的大門。芸姚告訴師妹這是為了夏天而準備的。

　　鸝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麽夏天要用冰?這根本不合理，冬天結冰春天化，夏天本來就沒有冰，為什麽要用冰?讓這些人苦哈哈地在冰河裡乾活，難道這就是你們周人的習慣麽?你們周人果然都是壞人。”

　　這可是進步帶來的需求，如果都和東夷人以采集為生，人族文明不是不能進步了?不過芸姚也懶得和她爭辯，只是看著凌人們用力把冰搬運到了岸邊，雖然只有少數貴族才能在夏天享受到冰，不過人族能想到冬冰夏用就說明了人族已經不滿足於順應自然，而是嘗試著用自己的力量去改變自己所處的環境，雖然這種改變的益處只能少部分人享用，但這種膽大妄為的精神卻已經出現。人族能受到天道厚愛不是沒有理由的，沒有妖之體魄，沒有仙之法術，更沒有聖人品質，一個弱小的、羸弱的人族卻試圖讓自然為他們而改變，讓冬夏為他們而逆轉，何等氣魄。

　　芸姚不認同西周的奴隸制度，但她承認西周是有一種獨特精神的，那是三皇五帝以來一點點積累而成，經歷夏和商最終大成的精神，而這種精神將會貫穿華夏文明數千年連綿不絕。

　　從不敬鬼神開始，雖然現在周人依舊祭祀上蒼，但這個上蒼已經完全沒有了人格，只是天道規則，而不是立一個人格神。吸取商朝的失敗經驗，將神拉下神位，從此人族直接連接天道就成為了人族核心。這種精神就是人族代行天道的精神。

　　至於神仙已經成為了一個可以平等交易的對象。

　　鸝現在的眼界還是太低，不知道人族生存需要面臨多少挑戰，還不能理解西周內在的精神。

　　“為了不采冰也能在夏天抵禦酷暑，所以我們要修仙。”芸姚不可能用奴隸去采冰給自己使用，而她同樣討厭夏天酷熱冬天酷寒，能選擇的就是修仙。

　　芸姚通過觀看凌人采冰，突然想到了和鈴當初說過芸姚修仙卻不厭世乃是奇事。顯然芸姚不是不厭世，她也厭惡凡間的生老病死，只是她有人族歷史的累積所以對待人生更加積極。而以前的人族還不了解人族未來能發展到什麽程度，

就以自己短暫一生的認知認定人生無意義，生而為人就是一種苦難，所以他們厭世而修仙。　　這些人修仙是為了逃避人生，而芸姚修仙其實是為了更好地享受人生。

　　等了幾天后，第一批凌人工作完畢離開草廬，紅桑恢復上課:“現在我們講《九章》的最後一章，何為仙。”

　　九個妖族也按時出現在小院裡聽課。

　　鸝站在紅桑的身後，以童子身份聽課，雖然她現在還是雲裡霧裡。

　　“仙，自古以來就有，據說開天辟地第一人盤古就是世界上第一個仙。盤古開天，清濁分辨，之後就是洪荒開啟，仙人一批接著一批出現又消失，我們知道仙人從何而來卻不知仙人去向何處。想要解答這個問題，我們必須要了解什麽是仙人。”“仙人是以自身之法力參悟天道的生靈，通過參悟天道仙人能達到修仙最終目的目標——跳出三界五行，不再受任何因果紅塵的干擾。我們如何了解深入仙人?得通過學習仙人的歷史，所以接下來的課程裡我會教你們仙人史，修仙離不開修仙史，通過學習歷史就能深刻了解仙人修煉的禁忌、戒律、劫數、功法的來歷，理清修仙的過程。 在學習歷史的過程中，我們也可以從《九章》過度到《八志》的學習中，學習不器，不用，不美，不惡，不陰，不陽，不生，不死。”“沒錯，《八志》的內容就是圍繞推翻《九章》內容來進行的，而《九章》最後一篇何為仙就是通過仙人歷史來讓你們知道歷代仙人是遭遇什麽機遇推翻《九章》的。”

　　芸姚眨巴眼睛，眼裡和心裡全是問號，她這段時間這麽努力地學習《九章》，記了這麽多課堂竹簡，下一個課程就全要推翻了?這也太快了。

　　“芸姚，你可理解為何《八志》會對《九章》進行全面的推翻?”紅桑看芸姚呆呆的表情，提出了問題，要是弟子的回答難以令她滿意，她可是對芸姚進行劍氣穿心的懲罰。

　　芸姚哪知道啊，不過她可以揣摩:“是不是因為《九章》學習的都是具體的內容，是教我們了解世界上的萬事萬物，可光是萬事萬物並不能幫我們修仙，所以我們要先學習然後再推翻，推翻《九章》不是否認《九章》裡的知識，而是為了獲得更加深奧的道理。”也只能是這種理由了。

　　紅桑很是滿意，自己的弟子果然聰明:“沒錯，正是這個道理，古之仙人首推太上老君，老君是第一個道出天道是玄之又玄的仙人，玄之又玄就是超然之道，若是我們局限在《九章》的內容之中就永遠不能了解玄，更不可能了解玄之又玄。”

　　眾人點頭稱是，一重玄還不夠，還要兩重玄，可見參悟天道是非常燒腦的。九轉為一玄，九玄為玄之又玄，修仙課程要開始脫實入玄進入繞圈子的高速公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