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入夜,宴會進入了尾聲,賓客們紛紛告辭,場面如同尋常人家宴請一般,李世民身為一方諸侯,還要面帶笑容一一送走。
這時候卻是鬧出事來,只聽得獨孤閥席位上一名老者低吼道:“這裡不是你胡鬧的地方,還不跟我回去,不要在這裡丟人現眼。”
獨孤鳳大聲道:“我要拜入沈大宗師門下,怎麽,你覺得這是丟臉,拉低了獨孤家的聲譽?”
那老者如何敢對大宗師不敬,連忙說道:“我怎敢對沈先生不敬,只是獨孤家的女兒,怎麽能夠拜別人為師?”
獨孤鳳冷笑道:“宋閥的女兒可以,李閥的女兒也可以,便只有你們獨孤閥清高麽?”
“一口一個你們,你便不是獨孤家的人了麽?”老者漲紅了臉,吼道:“無論如何,你今日必須要跟我回去,這是老夫人和閥主的命令。”
獨孤鳳輕蔑的說道:“你這蠢貨。老夫人和閥主早就知道我的心意,卻還肯讓我出來這趟,你以為他們是如何想的?偏偏你來多事,弄得大家都下不來台。我看丟獨孤家臉面的人是你,要走還不快走。”
眾人的目光聚集,那老者氣得發抖,卻也知她說的是事實,拂袖而去。
獨孤鳳被人一路領著到了西寄園,沈元景正召集了門下所有弟子在此。她見著一個個聞名天下的奇女子聚於一堂,想到自己也可算是其中之一,不由得有些激動,恭恭敬敬的跪倒,行三叩大禮。
宋玉致與她為善,笑著問道:“鳳兒妹妹來得何其之晚。怎麽,終於磨到尤老夫人同意了?獨孤閥主那邊呢?”
獨孤鳳不屑道:“四大門閥,惟有獨孤閥最沒有出息。宇文閥縱然百般不是,也有與天下群雄相爭的勇氣。惟有獨孤閥內,總想著依靠這個,投靠那個。本來父親亦是不讓我拜師,只是李二公子與師父佔據了長安,才有些松動。
更可笑的是,父親明知道越王肯定是鬥不過王世充的,還心存幻想,一直拖著不肯準備後手。此次好容易選了一家投靠,竟然是李淵,原因還是二公子佔據了長安,父親以為李閥勢力大增,信誓旦旦的道:‘子豈能違父意?我先於二公子回歸前投靠唐皇,便是元老重臣。’”
在座個女子縱然不是大勢力出身,也與之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多少也明白這些個李淵父子之間,絕非簡單可以理得清,俱都目瞪口呆。
長孫無垢忍不住道:“獨孤閥主的想法確實迥異常人。不過現下還來得及,你趕緊修書一封回去,我或可替妹妹在世民面前說上一兩句話。”
“唉,多謝姐姐一番好意,只是現下已然晚了,我離家之時,父親先派了獨孤策往晉陽去。”獨孤鳳歎口氣,又面帶嘲諷的道:“周王和秀寧姐姐今番的態度,若是傳回閥內,定是當頭一棒。他們絕想不到二公子如此決絕,割裂周唐毫不遲疑。”
望著獨孤鳳又是忿忿不平又是快意的神情,眾人也不知道說什麽好。獨孤鳳知道這個場合,不是她抱怨的時機,接著也就安靜不語。
沈元景自然不會去管門閥死活,讓眾人坐下,說道:“難得今日我門下都聚齊了,先定下位次,省得不好稱呼。青璿為大弟子,其後依照入門之序,依次是紅拂、無垢、秀芳、婉晶、秀珣、玉致、秀寧與鳳兒。”
他頓了一頓,又道:“九為極數,今日已滿,之後於此世我不再收徒。”獨孤鳳聞言,不禁長出了口氣,暗自慶幸。紅拂看了在座人數一眼,不由得神色有些複雜,輕歎一聲,卻不說話。
就聽廳外傳來一人道:“沈師,卻是要將我倆逐出師門了麽?”隨著話音,進來兩人,卻是剛才大殿上刁難李世民兄妹的老者和麻臉漢子。
眾人齊齊一愣,又恍然大悟,紅拂遲疑道:“你們是,小仲與小陵?”李秀寧面無表情的聽來,仿佛這兩個名字是陌生人一般。
兩人掀開待在頭上的面具,寇仲笑道:“不錯,正是我倆。”眾人朝那面具看去,惟妙惟肖,放在人臉上竟看不出分毫真假,不禁有些嘖嘖稱奇。
“果然什麽都瞞不過沈師。這般打扮,一路來無有一人認出來,卻叫沈師一眼看透。”徐子陵先讚歎一番,而後說道:“是否真如仲少所說,要將我們逐出師門了?”
沈元景輕輕往後一靠,說道:“是我要逐你們出去,還是你們自己要走,喊出‘沈師’的時候,心裡不就有了答案?”
寇仲笑道:“沈師誤會了,這樣稱呼,不過是因為要和魯妙子師父區別而已,並未有其他的想法。”
“你這番解釋有何意義?”沈元景看了他一眼,說道:“你心裡清楚,我心裡也清楚,自欺欺人。 ”
寇仲搖搖頭道:“無論沈師如何去想,我和陵少總是要認你這個師父的。”徐子陵沉默不言,也不知道是默認,還是不願說出實話。
“哈哈哈哈。”沈元景大笑道:“倒是有了進步,不再是兩個愣頭青,若是換成以前說這番話的時候,臉總是要變一變的。說吧,維持尊師重道這般模樣,對你倆有什麽好處?想來不是看中了我手裡頭這些功夫吧?”
寇仲一副愕然兼委屈模樣,正要辯解,獨孤鳳突然道:“師父容稟。我在洛陽時候,聽到一個傳聞,前次王世充能夠勝過李密,全賴這位寇兄為其出謀劃策,設下奇兵。”
沈元景點點頭道:“原來如此。不過只是投靠王世充,不需我的名頭。且這等利益顯然還不至於讓他倆出言詆毀秀寧,又不願背負背叛師門的名聲。”
獨孤鳳想了一想,說道:“聽聞李密準備偷襲王世充,卻被對方埋伏,其中一位高人出手,將其擊傷,若非王薄來救,恐怕連命都沒了。”
她停了一下,看向寇仲和徐子陵二人,接著說道:“至於那高手嘛,有人指認說是魯妙子。”兩人聽她說來,一言不發,似乎此事於自己完全無關。
“我明白了,慈航靜齋好算計。”沈元景看向寇徐二人,伸手往外一指道:“你們出了皇宮,一路徑直到此,定是想要打這宅院之下埋藏的楊公寶藏的主意,魯妙子到底是食言而肥了。你們滾吧,給他帶句話,以後不要出現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