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乾年前,彗星劃破夜空,將大地照耀得如同白晝,墜落於帝國東面一隅。巨大的衝擊激起了漫天的塵土,大地為之一顫。
皇帝面色憂鬱,一言不發地站在朝堂之上。
眾大臣無不內心惶惶,俯首以待。
一名方士道:“稟陛下,此次隕石天降乃不祥之兆!方圓百裡內被其照耀得如同白晝,此等光輝,豈不是欲與您分庭抗禮了?”
皇帝怒發衝冠,言辭激烈道:“區區天外之物,豈敢與朕爭輝!朕一生嘔心瀝血,歷盡孤獨,終威加海內,掃平人間!天降異石,欲意何為?”
眾大臣愈發惶恐:“陛下息怒!”
皇帝話鋒一轉:“隕石方圓百裡之內,一切活物概殺之!化作焦土,萬年寸草不生!”
眾大臣迫於淫威,無不允諾。
民間街頭巷尾議論紛紛:“皇帝因為一顆隕石,要將方圓百裡通通焚為灰燼,不管男女老幼概殺之,真的是謬不可言!”
“皇帝整天無心朝政,沉迷於煉丹登仙,被那一群方士左右!帝國,又要大亂了!”
“噓,被鷹犬聽見還不要了你們的狗命?”說著指了指遠處巡街的士兵,人群面面相覷,盡做鳥獸散。
隕石墜落之地,在漁村附近。漁村,位於沿海一帶。村裡有五十余口住戶,皆以捕魚為生。
此時節台風將至,出海十分危險,這時候的漁民們基本已經歇漁。
村民們趁此機會晾曬海魚,織網補網,為台風天之後的日子做著準備。
當然,也不乏膽肥的人。
在台風來臨前,魚類會瘋狂進食,拚命積蓄能量,此時的魚肥美且產量極高。故此時出海的人也有些許。
漁船上,張帆正奮力地拽著漁網,漁網內魚兒撲騰掙扎著。
“大豐收!”張帆喜悅地嚷了一句。打開漁網,將捕獲的魚裝起來。
漁村內,張母編織著漁網:“兒他爹,兒子去了一晚上了,該回來了吧?”
張父剖殺著魚,將它們抹鹽,晾了起來:“他都這麽大年紀了,你擔心個啥?”
張母放下了手中的活計,走出院門東張西望了一番:“你說你,這台風天的還放他出去捕魚,遇到危險那該怎麽辦啊?”
張父說:“你呀,該幹嘛幹嘛,我估摸著這時候應該在收網,差不多午飯時間兒子就回來了。”
此時,從村西來了一群士兵,他們鎧甲披身,手執利刃,浩浩湯湯地開進村子。
為首的面色凝重,胯著一匹膘肥壯馬,威風凜凜。他一聲令下,士兵將村莊圍了個水泄不通。
村民們詫異地放下手中活計,面面相覷道:“怎麽了。”
“又要打仗了嗎?”
“這不天下早就太平了嗎?哪有仗可打?”
村民議論著。
為首的一聲令下:“殺!”
數十名傳令官騎著駿馬在陣中穿梭:
“殺!”
“殺!”
……
張帆劃著漁船,四下除了潮水的嘩啦聲外,只有兜欄內魚掙扎的聲音。
此刻的張帆既空虛又無聊,肚子發出咕咕叫的聲響,他加快了劃槳的速度,嘴裡吹起了口哨。他抬頭看向天,天空烏雲密布,淒涼無比。
頃刻間,天空下起了暴雨。這讓張帆猝不及防。
“不好,台風要來了!”張帆吼了一句,愈發奮力劃槳。
伴隨著豆大的雨水,台風也呼嘯而來。
這讓張帆吃盡苦頭。 終於,在不懈努力下,張帆回到岸上。廢了好大的勁將漁船錨好,確認萬無一失之後,提溜著兜欄回了村子。
和台風奮戰許久的他,疲憊不堪。但一想到家裡父母已經煮好了可口的飯菜,他愈發精神。
“放火!”領頭人一聲令下,村莊淹沒於火海之中。
疾風驟起,暴雨傾瀉而下,仿佛正從火舌中挽救漁村般。
為首的將軍紅著雙眼,任憑雨水衝刷著自己。
張帆好不容易來到村口,映入眼簾的一幕令他驚慌失措:往日欣欣向榮的漁村不複存在,眼前只剩一堆焦土。
豆大的雨珠令他睜不開眼。他痛心疾首,加之身體上的疲憊,他昏死過去。
醒來之後,雨已經停了,凜冽的台風肆意欺凌著大地。他顧不得身旁的兜欄,飛奔向自己家的位置。
一股飯菜的香味撲面而來,母親正在編織著漁網,父親正剖殺著魚。
“爹,娘,我回來了。”張帆說。
母親朝他招了招手:“快,洗手吃飯。”
父親也放下了手中的活計,從井裡打好水:“先洗手吧。”
張帆哦了一聲,走向前去,一腳踩空重重摔倒在地。當他再次抬起頭,眼前只是一片焦土,家只剩輪廓,自己的家人再也不見了。
張帆痛徹心扉地嚎叫著,他從來沒有感到如此的絕望,再次昏死過去。
傍晚,一個道士模樣的人走進村莊,嘴裡念叨著經文。風呼嘯而過,道袍嘩嘩作響。
他發現昏倒在地的張帆。
他摸了摸張帆的人中,尚有鼻息,一把將他扛在肩上,離開了村莊。
張帆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他晃了晃腦袋,起身走出屋子。
屋外,一個道士裝束的年邁男子正在練劍。劍術之精湛,讓張帆目瞪口呆。張帆駐足觀看。
許久後,道士停下了舞劍,將劍收回劍鞘。
張帆開口道:“大師,這裡是哪?”
道士回頭,見這滿臉愁容的青年不由得心疼起來:“啊,你醒了。我叫甘韜,我見你跪倒在廢墟之上,就將你帶回來了。”
“我們村……”張帆哽咽著:“我們村怎麽了?”
甘韜大歎一口氣:“昏君聽信了方士的不實之言,殺死了方圓百裡的人,並將其焚為焦土。”
張帆撲通一下跪倒在地,掩面痛哭。甘韜安慰著拍打他的後背。
甘韜想起了當年的自己:帝國軍因情報有誤,錯將自己的村莊當成紅衣軍的駐地。軍隊血洗了村莊,自己因此加入了紅衣軍。憑借著自己的聰明才智,一直做到了首領的左膀右臂。紅衣軍倒台後,自己喬裝成道士隱居於此,一直苟活至今。
張帆說:“我們村一直都恪守本分,這一切又是為何?該死的昏君,我只要尚有一息在,必定誓不罷休!大師,教我武藝吧,我要為父母報仇!”
甘韜將張帆視如己出。
期間,張帆得知甘韜是昔日紅衣軍的智囊。那一年,帝國傾其所有,率大軍攻打紅衣軍大本營。在甘韜的謀劃下,紅衣軍在與帝國的對峙中多次取勝,甘韜也深得首領信任。
兩軍對峙了足足半年之久,帝國憑借著雄厚的實力開展著車輪戰。紅衣軍終因糧食短缺,兵源不足而大勢已去。
首領不願被俘,自刎而死。
對甘韜來說,張帆和自己有著相同的命運,兩人有著非同尋常的緣分。
沒過多久,甘韜病入膏肓,奄奄一息。張帆伺候其飲食起居。
甘韜從枕下翻出一本破舊的書籍對張帆說:“我活了一輩子,一直都想著替自己的雙親報仇。奈何年事已高,現在的我只會是個累贅。我撿你回來的時候就一直想著,希望有朝一日,你能繼承我的夙願,替我,也替你的親人報仇!即使未能報此血海深仇,也要攪個天翻地覆,成為讓帝國統治者無法安睡的夢魘!”甘韜言辭激烈,雙眼暴睜。
“就憑我一人之力,怎麽可能?”張帆低著頭。
“這本殘籍,是百年前方士所著!當年首領為了籌集軍費,偷盜了不少墓塚。這本書就是墓塚之物,裡面記載著暗影這種生物!”甘韜說。
“暗影?”張帆疑惑道。
“對!這是種邪惡的生物。書中記載,方士將人類軀體當容器,暴戾嗜血灌輸其中,就能製造出媲美軍隊的暗影!”甘韜說。
張帆大驚失色:“叔,這書若真有這般厲害,當年你們為何不用?”
“唉,當年危難之時,我曾勸過首領,首領卻說:紅衣軍大勢已去,人民渴望著和平,他不想再讓戰火蔓延。倘若用此書,邪祟橫行世間,生靈必遭塗炭!”甘韜說:“首領是個博愛之人,寧願身首異處也不願使用此邪術。首領未能推翻帝國暴政,可惜啊可惜!”
“那您為何……”
“我一直研究著此殘籍,奈何年事已高,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這本殘籍我已注釋大半,現在傳授於你,你務必讀透此殘籍,繼承我的夙願,為你雙親報仇!”甘韜雙眼爆瞪,仿佛有著無盡的怨言般……
張帆接過殘籍,重重地點了點頭。
那晚,甘韜帶著無盡的仇恨與怨言,離開了人世。
張帆安葬完甘韜後,潛心學習古籍。
數年過去了。張帆大歎一口氣:“這玩意燒錢哇!甘韜叔半輩子的家底砸下去連個水花都沒看見!飯也快吃不上了!”
他不得不放下手中的古籍,出去討營生。萬般無奈下,他來到風城。
張帆身著道袍,在大街上異常顯眼。行人無不對他指指點點:
“這家夥一看就是江湖術士,專騙別人錢。”
“可不嘛,鄰家二嬸重病不起,不去找大夫叫了個道士整天在院子裡蹦跳,也沒多久,人死了!”
“這家夥肯定也是一個德行!呸!有手有腳的不找個正經活計?”
張帆不屑一顧, 任由他們聒噪。
“相府招聘有識之士翻譯古籍,薪水高,福利好……”市集的一角一個人喊著。
張帆聽聞眼前一亮,趕緊湊上前:“我!”
那人瞅了張帆一眼不屑一顧道:“你?你行哇?”
張帆思慮片刻:自己其實也只是懂點皮毛。但畢竟是相府做事,薪水一定很高!自己指不定能靠甘韜叔的古籍蒙混過關。於是他掏出古籍:“喏,你看,這都是我注釋的。編譯古籍是我的老本行。”
那人眼前一亮,接過古籍後,轉身遞給身後臃腫的男子。男子隨手翻了幾頁:“喲,好家夥,有點墨水的麽!隨我進相府吧。至於這本書,我們就扣下了!”
“喂,你這人怎麽這樣?還給我!”張帆急切道。
“廢什麽話,走吧!”張帆在衛兵的推搡下進了相府。
相府內,“你們都出去吧,我和這位先生好好聊聊!”男子說。
“諾!”
“你要幹嘛?把書還給我!”張帆說。
“先生莫要驚慌。多有得罪,多有得罪!這本古籍我找尋了許久了!得此書者,如得百萬雄師啊!不瞞你說,我就是本朝丞相,公孫勳!”男子說。
“哦?”
“我受皇帝之命編譯古籍,知道了一些事情……這本書能實現我的夢想。先生若不嫌棄,還請下榻相府,做我的座上賓!”公孫勳誠懇道。
張帆見此人如此客氣,便答應了下來。從此,一顆邪惡的種子在相府生根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