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叫金丹?”李飛光一愣，道:“那叫啥?”

　“叫金身。”

　“靠！”李飛光一瞬間恍然大悟，道:“難道說得從這一步就開始。”

　“咱們倆都走錯路了。”張繼聖歎道:“我專修神魂，結果弄得不人不鬼，如今只能困在這裡苟延殘喘，你按著正途走，力氣倒是夠了，可身子骨卻不結實，被那佛祖一巴掌就拍的金身都碎了。”

　“他這樣的，能行?”

　“應該行，原本他身子夠結實，就是脆了點兒，給他重塑金身之後，用木神珠作心，應該就沒那毛病了。”

　“這木神珠也是你算計好的?”李飛光瞥了他一眼。

　張繼聖沒理他。

　“你說。”李飛光瞅了他一眼，笑道:“他將來若是知道了這些，會不會先回頭把你給打死?”

　“打唄。”張繼聖無所謂道:“只要他能成事，我死便死了。”

　“你這人對自己是真的狠，算計起來連自己都不放過。”李飛光歎一口氣。

　“狠?”張繼聖佝僂著身子道:“你若是能看盡天下蒼生，一眼看穿這世間的盡頭，你只怕還會覺得我不夠狠。”

　“從師父到你，你們一直在說盡頭，卻始終不肯告訴我，你們口中的盡頭到底是什麽。”

　“我早就跟你說過，什麽都沒有。”

　“什麽都沒有?”

　“就是什麽都沒有。”

　“這不可能。”李飛光不信。

　“當年便告訴你了，你到如今還是不信。”張繼聖呲笑道:“所以說你不行。”

　“那你告訴我，為什麽會什麽都沒有。”

　張繼聖沒有回答他，搖搖頭歎道:“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但是我看過到盡頭，看到過那時候的樣子，就是什麽都沒有。”

　“就算是天塌了都會留下痕跡。”李飛光皺眉道:“為什麽會是什麽都沒有呢?”

　“那是你眼界太小。”張繼聖問他道:“你可還記得你年幼時，可曾想象過這世間到底是什麽樣子的?你踏入修道之後，看這世間又是何種模樣?如今呢?這三界九天，可有你去不得的地方?是否還如你孩童時想象的那般大?”

　李飛光一時無言，搖頭道:“滿天的神佛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

　“他們?”張繼聖呲笑道:“苟延殘喘而已，還不如我呢。”

　“他們畢竟活了這麽久，久到年月都失去了意義。”

　“活得久不一定代表看得遠，一群王八在河灘裡遊上一萬年，能看到的也只有那片河灘，只有最先遊出河的王八，才有資格帶著一群王八渡河。”

　“所以，師父當年就是因為這個找到了他?”

　“不。”張繼聖搖了搖頭，道:“我們開始是那樣認為的，所以我們拚命的想要嘗試著上岸，可是後來我們發現，王八就是王八，上了岸也還是個王八，照樣得回河裡去，所以師父找了他。”

　“哪有這麽罵自己的。”李飛光失笑。

　“只是活得久，不是王八是什麽?”張繼聖歎息道:“可現在看來，這小子興許還不如我們這些個王八，搞得老子還得費力氣救他。”

　“是你設局毀了他。”

　“你難道覺得一個在玉京城長大的小公爺，會心心念念的去拯救天下蒼生嗎?”

　“所以你當年就是那麽對我，如今又這麽對他?”

　“情愛小道爾，你舍不了她，心中就放不下這個世界，如今你心愛這個世間，有何不好。”張繼聖笑道:“舍一人而救一城，何況這救得不是一座城，而是一個天下，多值。”

　“老王八蛋。”

　李飛光罵了一句，回屋裡拿起紙條，扭頭走了。

　直到李飛光走了許久，張繼聖才悠悠歎一口氣，道:“你愛的人好歹還有魂魄，如今仍舊活著，我愛的人，卻已經灰飛煙滅嘍。”

　他又去給沈毅澆了一瓢水，繼續躺回到藤椅上念書。

　書一遍遍的讀，時間一點點的逝去，這山上沒有絲毫歲月的痕跡，只是能看見沈毅所化作的那棵大樹，滿滿的變得枝葉茂密，慢慢變得壯實，直到樹冠亭亭如蓋，遮蔽了整個院子。

　這一天，樹上結出了一顆果子，金色的果子。

　果子長得很快，初時只是核桃大小，轉瞬間便化作了拳頭大小，最後變得猶如一個嬰孩一般，這才停了下來。

　張繼聖一直緊張兮兮的盯著果子，看見果子沒有落地，仍舊穩穩的在樹上長著，頓時松了一口氣。

　他取出書本，輕輕在那猶如嬰孩一般的果子上敲了敲，道:“醒醒。”

　果子動了。

　外面金色的殼子頓時碎裂，殼子落地便不見了，裡面的果子真的變作一個嬰孩一般的小人兒，伸展著手腳，皮膚下隱約有金光流動，不過馬上便隱去了。

　沈毅幾乎是一瞬間醒來，睜開了眼睛，茫然的看著四周，看見了眯眼瞧他的張繼聖，一瞬間認了出來，道:“是你……”

　這一說話，沈毅愣住了，開口是稚童嗓音，這才發現自己竟然長在一棵樹上，除了手舞足蹈，根本動彈不得。

　“這是哪裡?你是大先生嗎?你救了我?那知意呢?她去了哪裡?她可還活著……”

　沈毅的記憶還停留在當年的那一瞬間，醒來便是一連串的問題，張繼聖沒理他，只是點點頭道:“看來成了，沒傻掉。”

　“什麽意思?”沈毅手舞足蹈的掙扎了半天，道:“我這是怎麽了，能不能放我下來。”

　“不能。”

　“為什麽?”

　“因為你是個廢物， 中計了不自知，行事婆婆媽媽，活該！”

　沈毅一怔。

　“好好長著吧，還不到你下來的時候。”

　張繼聖說完，終於不再念書了，而是回屋裡睡覺去了。

　沈毅剛醒，還未從悲痛中緩過來，便被這老頭給劈頭蓋臉的一頓罵，如今還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個嬰兒，長在了樹上！

　一時間，這巨大的信息衝擊，竟然讓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甚至連悲傷都來不及去體會，除了懵逼還是懵逼。

　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怎會變成個小孩兒?

　還是個植物人小孩兒?

　這老頭為什麽要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