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天時,鳴佐便來到余少遊房外。
“少莊主!小廷來報!蔡大人房中已在伺候更衣……。”
“知道了!”
鳴佐從小廝手中端過熱水,進房後見余少遊已起榻。
“鳴佐!你說這件黛蘭好還是白衫好?”
兩件都是昨夜蘭蔻選好的,讓他今早隨心挑一件。
鳴佐將面巾遞到余少遊手上:“白色俊朗,黛蘭沉穩!”
“嘿嘿!又不是招親,今日就別俊朗了,沉穩點好!”
梳洗完畢,余少遊出房,竟見蘭蔻和江安幾人站在門外。
“你們幹什麽?起這麽早?”
蕭良豐搓著手:“睡不著,一夜都沒安生!”
余少遊甚覺溫暖,心知自己進宮,幾人既擔心又歡喜。
“都回房吧!等我回來!”
此時小廷來請:“余公子,老爺在偏廳,等你一起用完飯,便可出府了!”
余少遊與蔡興林騎著馬,緩緩走在安京的街道,天色未亮,除了兩匹馬蹄聲和跟隨的兩個牽馬小廝,街市並無別的行人。
走過了幾條街後,離宮門越來越近,這才有三三兩兩著朝服的官員,慢慢的匯到了一條大道。
有隔得近的,見了蔡興林便合手揖禮,輕聲問蔡大人早,也別無它言。
也有多看余少遊兩眼的,因並未得蔡大人引見,他便頷首低眉,以示禮敬!
行至宮前,二人翻身下馬,從青牆紅門進入了皇庭!
出了宮門甬道,便是明堂,即使看不清周朝四處,余少遊也感受到了宮廷的威嚴和廣闊。
身邊行走的人漸漸多了起來,腳步聲伴著低聲竊語,余少遊跟在蔡興林身側,隨著人流朝正殿而去。
天將拂曉,余少遊轉著眼珠,悄悄打量著四周,抬頭便見正殿大匾上三個字:崇德宮!
余少遊作為一個初次踏入皇宮的草民,環顧這雕梁畫棟巍峨冷肅的大殿,似乎應該緊張一下,才配站在這皇庭之中。
然而他似乎忘記了緊張這回事,覺得這皇宮高牆,這候朝的文武,都見過似的十分熟悉,難道是在夢裡來過?
“公子請隨我到殿門外側廳!候宣覲見!”
一個黃門小太監帶余少遊出了大殿。
文武大臣依品階高低,分左右相列。
“陛下駕到!”
老黃門令一聲唱喝後,殿內竊竊之聲頓時全無。
余少遊在側廳候宣,聽到滿朝文武在高呼:皇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差一點笑了出來,但是很奇怪,他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麽想要笑。
好在小黃門站在廳外並未覺察,緊盯著大殿中,豎起耳朵好隨時通傳。
余少遊閉目坐著,他得好好想想,一會兒皇帝召見,進了大殿,自己該如何應對,才不被挑釁質疑,讓所有人信服。
正百無聊賴天馬行空胡想著,一陣碎急的腳步進來:“公子快請!陛下宣召!”
余少遊胸口一熱,也不敢耽擱,騰一下站起來,理了理衣襟,緊跟著小黃門,便進了崇德殿!
遠遠的看見殿中高階之上的明黃龍椅,富麗堂皇坐著晉帝,余少遊微低了頭上前,被左右兩邊近百名文武官員盯著,他只能看著光潔魚白的大理石地面。
走在前面兩步的小黃門輕聲提點:“止步!跪拜!”
余少遊雙膝跪地,伏身高拜聲音清亮:“梧州草民,余少遊,拜見皇帝陛下!”
晉帝聞聲便生喜歡,
不急不慢,不卑不亢,看身形與年紀,與秘書監的書生相仿,此子能以一敵眾撲殺後涼細作? 見滿殿的文武都看著此子,晉帝也心生好奇:“抬起頭來!”
余少遊緩緩起身抬頭,卻知天子之貴不可直視,隻挺直了腰身,看著晉帝龍椅之下。
大殿中輕輕發出一片嘖嘖噓聲。
晉帝看著余少遊,卻向蔡興林問話道:
“蔡卿怕不是弄錯了吧?俊朗風雅,若說他是文魁倒更可信!”
蔡興林出列:“陛下,臣以軍令擔保,余少遊乃是武首!”
晉帝看了一眼身邊的老黃門令,老太監即刻躬身附耳過去。
“宮中禁軍八品護衛,試試!”
“是!陛下!”
老太監退下,看向龍椅後帷幕裡的一名禁衛:“陛下寬厚,賜禁衛親扶余少遊免跪奏對!”
禁衛從帷幕走出,老太監輕聲吩咐:“按住他!試試幾品身手!”
余少遊見龍階之上下來的禁衛,行步之間便能感知,此人已入化境初階。
禁衛剛走到余少遊面前,老太監唱報:“陛下賜余少遊起身,免跪!”
“草民謝陛下隆恩!”
禁衛左手挽住余少遊手臂,做扶持狀,右手卻是按在他的背胛處。
余少遊剛起了單膝,正欲站立之時,便覺一股暗氣壓製下來。
不想發功太過, 余少遊隻運了五分之力,畢竟在這大殿之上,若掀翻了這高品禁衛,皇家臉面難看不說,也怕使人心中懷恨。
將內氣行至腰背雙腿,余少遊抗衡禁衛之力,假作隻稍佔了一分上風,將手搭在禁衛之臂,緩緩起身。
文官們不察,隻道是此子蒙陛下青睞,一邊的武將自是看出了端倪,暗自驚歎!
禁衛與老黃門令耳語後,退守回帷幕。
晉帝見余少遊與禁衛交手面色不變,驚喜此子雖書生模樣,卻造詣高深,已有心納用:
“余少遊!”
“草民在!”
“你出自武派,並無功名,莫非重武輕文?”
“回陛下!草民自小也有習文,自二十年前,後涼狼族侵滅武派,草民父親便教導,以身願報護國志,不使蠻夷狂九州!今後涼又起狼性,草民雖在江湖,位卑未敢忘國憂,立誓渴飲狼子血!”
此時文官一側議論之聲不絕,紛紛進入了余少遊耳內,皆是讚歎他形容灑脫,文采斐然!
晉帝見朝下躁動,樂得讓文官再出題考較考較:“各位愛卿可是有話要問余少遊?”
太宰張定照向尚書省左撲射使了個眼色,左撲射見陛下提及武派輕文之意,余少遊應答卻出口成章,莫不是早已將應答之話熟背?
此時得太宰指令,便立即出列,有心為難一二:
“臣近日得一上聯苦思良久,今見這位公子文才出眾,不知能否解得!”
蔡興林對余少遊武力自信滿滿,卻沒料到殿上會被考及學問,心裡暗暗擔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