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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菸灰》第2章 隱水
  世道漸遠,山河統一,吾一指辟天蕩地,吾生性不思禪語,之江正道茫社稷,三秋五十載,唯我世無雙。

  瘋盞孤涼我自認狂妄,六道五行我不死不休。

    ——隱水

  日落流轉,待一切都消釋散盡,窗外天水共色,平添了幾尾夕陽,巷角人流絡繹,孤燈漸漸燃起,不知道何處,放了這滿目的煙火,招待星河,長夜漸近。

  可他們不會記得我,一個平平無奇的百貨小老板,這人世的繁華倘若向來與我毫不相乾,那麽一次遠行,一個邀請,就變得順理成章。

  原來…從來不是我決定世俗,而是世事選擇我。

  世界上更多的人,把生活報以旅行,把生計當作乘客,為了一個終點,努力奔波。

  而我獨不同,世界上的人是作為司機而不懈努力,不斷前行著,這條路是生的起點和死的終點,司機不挑乘客,目的盡職盡責,到站換乘,有人下車,就有人上車。

  我在想,如果我是一個江湖蕩客,如果我獨居歸隱,也許以一個詩人的身份,會更加適合我。

  後來相繼地,又有幾個人來找過我,他們各有一番說辭,言之鑿鑿,價格合理。

  那些人會告訴我,他們此行的目的,海邊沙灘,風景桃源,沙漠戈壁,長白雪山等等,諸如此類,各位參考意見,你們會選誰呢?

  次日下午兩點左右,我就找上了那位大哥,我是個好奇心很重要的人,既然他找到我,我將不會置若罔聞。

  我很好奇,他到底要去什麽地方,一拖再拖的旅行,倘若過了三天新鮮感,這~大概不是一句執念,就足以貫徹落實的。

  我當時給他回了聊天小窗“我可以跟你去,去的日子要我定,不過,放心,就這兩天,正月十三罷。”

  “為什麽選這麽一天啊?”

  對方回的倒是迅速,幾乎轉瞬而已。

  “因為宜出行啊~”

  “小同志,沒想到啊,你還挺迷信。。。”

  我便沒有多說什麽,這世間萬物,虛實結合,陰陽相生,凡可信亦不可盡信。

  “好,就聽你的了。”三分鍾之後,他又說了一句。

  這大哥不回語音,倒是挺符合我的品味,不過話說,他聲音還挺好聽的,有氣勢更有氣魄,百煉成剛,繞指柔。

  我像極了一個閑人,日裡守守堂口就算了,可我這腦子是一刻也不帶消停的。

  很多景物,打我生命當中,短暫飄轉一瞬,曾讓我眼前一亮,隨著歲月淡盡,往事無痕,其實,回憶,才是人這一輩子最珍貴的東西。

  誠然我一無所有,人之所以叫做是人,我相信生命的可貴,在於被創造,再創造。

  此刻,我願衷心陪汝,枯骨成雙,作別這場,曲散人涼。

  紹興年間,江湖動蕩,世有“少俠不用刀”之傳,少俠其人,名隱水;刀曰年輕。

  武林人稱“賊寇張揚,天道不容,當誅。”從世道,得此刀者,君臨天下,必而欲望侵身,欲罷不能……

  隱水,活躍於人前,蔽身於世道,人人皆知,家喻戶曉,他們,喜於他一身家當,君臨天下,驅魔禦仙,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何等風光肆意,他卻一心歸隱,人情散的一了百了,而他自知,為人一無所有,人財兩空。

  “朋友,今日說哪段話本?”他又跑到知味觀去了,他想自己站在那裡,無論說誰的故事。

  “《保家仙兒》”那說書的回答。

  “這故事我也聽過,今個兒,機會讓給我,怎麽樣?”他倒是不講委婉。

  那說書的輕蔑一笑“你聽過?你會穿越時空嗎?真是笑話!”

  隱水聞言,頓時懵的一批,這是怎麽個意思?

  “我們這行兒,醒木桌上一拍,說話本,現成兒編的,我這會兒也就一思路,你懂不懂行?”

  “……”

  “行了行了,起邊兒去,少丟人現眼了,去去去~”

  隱水自覺壯志不酬,這麽些個年,沒得著個機會,惆悵啊~

  “不是,那我也能出口成章,吞雲吐霧就是個壯志鴻篇,流芳千古,不成問題。”

  “年輕人,醒醒吧,一舉成名那等大事兒,不是你一句兩句就能說明白的,踏實點兒的,出人投地不是問題。”

  “在場諸君,誰請我壺酒,我跟你們說,年輕刀的線索。”

  “小子,小心惹禍上身,引火自焚。”那說書的,歎了口氣,搖了搖頭道。

  “我活了一把歲數,沒見過像你這麽囂張的。”那說書的直言“心裡沒底兒,適當收鋒。”

  隱水莞爾“想我半生戎馬,放蕩不羈愛自由,兩袖青衫隱海垢。”

  “年輕人啊~”說書的無奈。

  “今天在這知味觀裡,我仍然能稱‘年輕’而且光明正大,人人對它充滿興致,百裡以內,曾教數人笑得昏天黑地的歲月,恍若昨日,如今已是隔世,天道好輪回!”

  人人都對他的話充滿了興致,今天他一個人,往這兒一站兒,縱然說個三天三夜,通宵廢話,也不缺客的。

  “不論世道,我要論年輕刀主長短,隱水其人,仁慈一生,身敗名裂,屠戮眾生,悉數一個念想,真心一路逍遙,受製於功名利祿枷鎖,他是個俗人,就想呆呆傻傻地過平平凡凡的一生,於乎世道,嗚呼哀哉!”

  他道德的一生,窮凶極惡,他隱匿的日子,君臨天下,甘心俯首稱臣的人們,舉步維艱。

  這終究淪落為年輪裡的一談笑柄,大勢所趨。

  “山外山來了個大人物,大家快去看看。”

  他正享受著這難得的機會,一聲驚呼,就把這三秋夢幻, 打成泡影,碎的一發不可收拾。

  “誒呀,這邊才是正事兒,管他人不人,鬼不鬼的呢。”

  “聽說,隱水親臨,在那邊兒開了拍賣會,展品正是年輕刀。”

  眾人一哄而散,不約而同,奔樓外樓去了。

  ……

  現下,拋開這一切繁瑣的世俗庸事,言歸正傳,我對諸君的這個做法,毫不意外,德國有位哲學家,弗裡德裡希?威廉?尼采,曾說過這樣一句話:

  【Man liebt zuletzt seine Begierde, und nicht das Begehrte.das Begehrte】

  這話翻譯過來,大概是說“人最終喜愛的是自己的欲望,而非想要的東西。”

  我認為,拋開主觀意識上那個所謂的最真實的自己,你是隱水,你作為隱水而出現,這又何嘗不是一種意味上的聰明之舉呢?

  君臨天下,名滿江湖,手握年輕。

  世人都說,精打細算,精打細算,我相信隱水絕不只是表面上看到的這樣,雖然他並不像,他所以為的那麽才動天下,可他必然籌謀過人,足以玩轉人心。

  我默然,我為何不是生在那樣的一個時代?江湖高手過招,豈不恣意哉?

  今天,我這小店打烊格外的晚,在我內心深處,始終有一個聲音,對我反覆強調——

  說你這一行啊,到頭兒,再回到這裡,可能時隔經年,或者,就沒有或者了。

  我心裡有事兒,我這人從小,身無長處,就是第六感,太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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