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義農回到家，耳邊就傳來了母親的責備。

　　“老師發來消息，你怎麽又考倒數第一?哎呀，你這樣總是考倒數第一，你以後可怎麽辦啊?”實際上，就在剛剛過去的一次數學考試，司馬義農才考過均分。那時，媽媽還一口咬定是她“新的教育方法起了作用”，全部是她的功勞呢。

　　“就是啊，我看你啊，以後定是落個要飯的下場！”爸爸附和。其實，他沉浸在遊戲裡，並不清楚媽媽在罵什麽;不過一聽到妻子講了兒子，縱使對他沒有任何益處，他也要附和幾句。好像這樣做可以顯得他是站在妻子這邊的，或許在他看來這還能增進夫妻間感情吧。至於為什麽他沒想過增進父子間感情，我們只能推測可能是他一直認為兒子司馬義農就是他的一個累贅，徒然增加他的經濟負擔罷了的原因。他停了片刻，竟覺得還意猶未盡:

　　“你還真別說，有點邪門兒，我們司馬家的基因還是很好的，怎的到他身上就淨給我考倒數第一了?變得這麽笨，不會是基因變異了吧?”他掏出手機，打開全班同學的成績單，翻到後面好像看到了什麽，皺起眉頭又吸了口氣，“噝，我尋思著會不會是他和郗殛宄玩的緣故?”

　　“嗯，有可能。”媽媽不但出人意料地同意了，還把司馬義農拉到牆邊，“我現在感覺你說的很對，一個倒數第二，一個倒數第一，肯定是這緣故不會有錯的。司馬義農！看著我！向我發誓，從今往後，與郗殛宄絕交！”

　　司馬義農咬緊嘴唇，緘口不語。媽媽顯然有些急了。

　　“好啊你，你、你給我聽著，如果你不發誓、不答應，你今天晚上就別想用飧！”語氣強烈且高亢，斬釘截鐵，不容反駁。可司馬義農更沉默了。

　　爸爸見愛妻發急了，加快了點按手機的速度，匆匆結束了一局，然後放下手機，猛衝過來把沉默的司馬義農推倒在地上狠命地打，每一拳脆生生的骨頭與骨頭的碰撞之聲清晰可聞，伴隨著他嘴裡的“你給我聽話、你說同意、你快發誓”之語。這樣的揍打起效了，司馬義農舉手投降(盡管這沒用)，艱難地吐出幾個模糊的字:“好……我發誓……我從此以後……再也不和郗殛宄玩了……我和他……絕……交……”

　　父親停手了。

　　晚餐桌上。司馬義農哽咽地吞了幾口飯，什麽味道都沒有，難以下咽。不知是媽媽今天心情不好沒認真做飯呢還是司馬義農心情不好嘗不出來。司馬義農投箸而立，奪門而出衝下樓去，身後傳來母親“怎麽了?哎，別走，吃飯啊，你幹什麽去?”和父親“幹嘛?要離家出走嗎?走啊！我看你能走到哪兒去！不會又是那棵蠢樹吧?沒出息的東西，哼，我們司馬家養不出你！”的余音。

　　聽到父親的話，司馬義農有些不想去找枇杷樹了。可這時傍晚的枇杷樹正迎著晚風，隨之輕搖，仿佛正在招呼落魄的小義農過來。司馬義農還是過去了，在枇杷樹旁蹲下。他看到還未長大的樹就想到了他自己。樹任風任雨蹂躪它，卻不曾聽得它有過半點怨言。

　　入秋以來，天氣寒冷，加之有風襲來，空氣是著實刺骨的，行人都捂緊了大衣。司馬義農發了不知多久的怔卻毫無感覺，依舊像剛下樓時那樣蹲著。又是一隻手搭在他的肩上，是那麽熟悉以至於司馬義農不用回頭就認出身後站的是父親。父親在他下樓後已經悠閑地吃完了晚飯，正準備再去拿手機，又被妻子趕下樓來找司馬義農。

　　“別著涼了，爸爸也是為你好。渴了嗎?來，進屋喝點水。”聲音溫暖而和藹。

　　司馬義農和父親上了樓，剛一邁進家門便聽見“自己倒去，還有，給我也倒一杯去。”聲音又恢復了先前。沒錯，其實真正渴了的是司馬義農的爸爸。

　　司馬義農依舊發著怔，眼神空洞，什麽也沒做。

　　媽媽過來，“孩子他爸，我們小義農今天眼神不太對麽?”

　　“準是發脾氣呢，這個小兔崽子，連水都不肯倒了，反了他，等我打完這一局再來教訓他一次。”

　　……

　　司馬義農忘了那天他是怎麽入睡的。可能他為了抄數學書沒睡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