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過這些斷壁殘垣，往前走到胡同裡面，試了試自己的身高和牆壁的高度差，再試著跳上去，手指能夠摸到牆上的頂端部分。

　　李佟接著翻過牆，照著記憶裡的位置一路走著，足足走了一個多小時，竟然鬼使神差地來到了熟悉的地方，H大道四號街56號，正是徐燕的住處。

　　李佟驚訝的想到自己居然走了一條幾天裡所有人都沒有發現的小路，而這條小道正好能夠和3路公交的路線匯合。

　　李佟望著身後雜草叢生泥土亂滾，他腳下一條已經被雨水衝刷的不成樣子的泥土路。

　　他突然意識到，

　　三號公交第七站台在大面積拆遷之前是一片舊城區，

　　這條小路是舊城區的居民們用來趕集的。

　　李佟立即想到之前章北詢問過的公交司機。

　　在來的路上，李佟還不小心走的速度快了些，以至於在一片茂盛的油菜花林子穿過時，撞掉的油菜花像顏料般瘋狂傾撒在他的製服上，黑色警服背後變得黃綠分明。

　　但李佟來不及管衣服，他想，如果嫌疑人司機有同謀的接應，完全可以利用夜晚昏暗的視線，讓他的同謀駕駛汽車，而他自己則可以脫身，再從剛才李佟自己下車的站台，一路繞到案發現場，作案結束後再急忙回到車站和接應他的同謀交換駕駛位，只要時間上夠，看上去這人就一直沒離開過駕駛座。

　　李佟頓時想到。

　　他們從一開始就忽略的嫌疑人，其實充滿了不可信性。

　　李佟敲了敲門，面前的男人就是三路夜班公交車司機。

　　李佟用堅定的語氣說:“先生，我還需要你來回答一些問題，首先請告訴我你的名字。”

　　“鄧洪。”男人不緊不慢的用慵懶聲音說。

　　“案發當天你在值班?有哪些人可以證明你沒有中途離開駕駛位?”

　　男人愣了愣，說:“不知道，我不知道有誰可以證明，那晚的乘客沒有從初始站台坐到終點站的，沒人能全程證明我在駕駛座。但我按照平時的時間分別到達各個站台，由此可以證明我中途沒有停過車嗎?”

　　“不，先生，我是指的僅僅是這一個站台。”李佟拿出早準備好的3路公交路線圖，指著其中一個站台的位置，“這個地方原來有一排老房，剛剛遷移沒有多久，地圖上沒有標示出來，實際上從這裡可以很輕松的翻越，然後一路到H大道四號街56號吧。”

　　“警察先生，我沒有去過這裡，更沒有中途下過車。”鄧洪平靜的說，“更何況，你說案發在十點之前，我可是十二點才下班，要開足足六小時的車，根本沒有作案時間。”

　　李佟想了想，看到一旁書桌有著紅色墨跡的紙片，問道:“你們下班都要簽字打卡?”

　　“是的，有什麽問題嗎?”

　　“暫時沒有，”李佟看了眼男人想，只要稍微謹慎一些，若是協同作案的話，就算是最後的筆跡也不會忽略掉。

　　“沒有其他問題的話，警官我是不是可以繼續睡覺了?”

　　鄧洪說著。

　　李佟起身即將走出門時卻看到二樓的風景。

　　廉價的居民樓周圍是一圈圈花田，紫色的，白色的，只要是冬季開的幾乎都有。

　　油菜花是春季的農作物吧，因為S市高緯度的原因，在冬季就開始盛開。

　　但在這周圍根本看不到一顆油菜花的身影。

　　李佟回頭，看見鄧洪身上的格子長衫有些汙漬，

看來他並不愛打理外觀。　　李佟重新回頭來望著他，仔細的打量了一眼，說:“介意給我看看你平時穿的衣服嗎?”

　　由於沒有搜查令，李佟用柔和的聲音詢問他，同時一雙縝密的眼神看過他屋子裡四處散落的衣物。

　　“不介意的，先生。”

　　鄧洪說著，打開了衣櫃，“請看吧。”

　　李佟翻開排列開的衣服，一件一件的翻著，他的衣服並不多，但春夏秋冬四季的衣服都擺在一個櫥櫃，還有件不太體面的舊大衣。

　　情況跟李佟想的不太一樣，幾乎每件衣服都是清洗過的。

　　“這件大衣你經常穿嗎?”

　　“每次工作我都穿著他。”

　　李佟拿起大衣一角，反轉一圈後，終於在一個位置找到了一抹綠色的痕跡。

　　“我來的時候在一條泥濘小路上不小心染到了這種顏色，可以跟我仔細講講它嗎?”李佟用手指著那片苔蘚般的綠色。

　　對方沉默了幾秒，“回家路上不小心蹭到的，具體在哪弄的記不太清了。”

　　“是在你停車的站台到你家的泥濘小路上蹭到的吧，據我所知，那條小路比你平時走的要難走不少，時間也相當耗時，你為什麽選擇從那裡到家?恕我直言，這從邏輯上完全講不通。”

　　對方再次沉默。

　　“就算你不承認也沒用，你知道，以現在的科技水平，就算是汙漬也完全能通過構造成分來斷定是什麽時候染到衣服上的，到時候就算你再怎麽自圓其說也是無濟於事。”李佟打量了眼明顯不再像之前那樣淡定的鄧洪，接著說:“你和周國建是什麽關系?為什麽現場會有他遺留的頭髮?”

　　“我不知道，但我不是凶手，一切都是因為一個青年人叫我當天不要繼續開車，然後他說會找人代替我將車開回終點站。”

　　“給你錢了嗎?”

　　“給了我三千，事後還有五千元。”鄧洪顫了顫身體，整個人無力的倚在牆上，手掌撐著臉部，哭也似的說:

　　“我知道輕易相信陌生人很愚蠢，但是先生，我是真的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了才會相信他，這裡的房租我已經欠下兩個月了，我出生就沒見過父母長啥樣，去年又染上了怪病，因為病痛，每周我都要去醫院拿藥，工資根本剩不了多少！

　　但我真的沒想到攪入的居然是一樁命案啊，第一次被你們調查開始，我就整天提心吊膽地活著，晚上通宵都會做噩夢，我已受不了內心的折磨，本來打算今天就去自首，但那個人今早上又來了，

　　他給我扔來一遝厚厚的紙包，裡面裝滿了二十萬！先生！整整二十萬，我一輩子都存不到那麽多錢！不僅如此，那位先生還承諾將一勞永逸的治好我的病，您知道嗎，這對我而言簡直是通往天堂的捷徑！”

　　“很遺憾，這不是一條捷徑，現在你得將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李佟準備好做筆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