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山鎮,江南水鎮第一,一十八街縱橫交錯,二十一橋架起飛虹,密密麻麻的水網糾結纏繞,大大小小的行舟往來倏忽,一派繁榮景色。
“你可聽說過西北大漠的武威酒肆?”
青衣街轉角處,一座高樓佇立,名為天韻樓,街前行人如織,樓裡寂寥冷清。
天韻樓二樓,只有寥寥幾人在喝酒,陸文淵穿著一襲雲紋青衣,懶散地倚坐窗邊,他面前的桌子上只有一壺白酒,和一碟花生米。
他用筷子夾起一顆小小的花生送進嘴裡,慢慢地咀嚼著,嘴中頓時油香四溢,過了許久才開口。
“不曾聽說過。”
許定峰一隻腳踏在長凳上,斜眼看著小二端來的一碟白菜,不禁打了個哈欠,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去夾。
“近來武林有傳聞,說那裡是吃人的魔窟。”
陸文淵端起杯子,輕輕地抿了一口酒,滿足地咂著嘴巴,嘴角上揚露出一抹淡淡笑容。
“哦,吃人?現如今武林吃人的並不少。”陸文淵用手沾著酒在桌上畫著,“風中一劍樂於淳喜歡酒糟人乾,飛羽劍康垣林喜歡生吞人眼,洛南霸王西門權喜歡吃腦子,凡此種種,難以細說。”
許定峰聽罷,咯咯笑了起來,將筷子上夾著的白菜送進嘴裡,隨便咀嚼幾下便吞了下去。
“那些人只是有怪癖罷了,再說他們吃的人倒也不多,卻死得很慘。”
“是啊,死得的確很慘,樂於淳死於仇家,被三十多人剁成肉醬,倒進了滾滾黃河之中。”
陸文淵說得很平靜,似乎那便是江湖的常態。
“康垣林則是中了屍毒,被仇家挖了雙眼,然後推下山崖而死。”許定峰端起杯子喝了口酒,“西門權三年前才死,被西蠱毒王送進毒蟲谷裡,遭萬蟲噬腦而死。”
“哈哈哈!”陸文淵哈哈大笑,“這便是所謂的報應吧!”
“報應?說到底,他們不過只是太弱了罷。”許定峰冷笑一聲,“那些真正的吃人魔頭,現如今還苟活人世。”
“那二哥,你口中的武威酒肆魔頭,又是怎麽樣的呢?”
許定峰四下環顧,刻意將聲音壓低幾分,露出一臉神秘莫測的神情。
“那武威酒肆的老板,據說正是當年吃掉了一整個門派的司空劍。”
陸文淵一聽到“司空劍”三字,不覺眉頭一皺,舉起的杯子懸在眼前,然後又將它放下,長歎一口氣。
“莫非是西北刀魁,人稱天下第三刀的司空劍?”
許定峰一把將酒壺抓起,打開蓋子一骨碌喝光了酒。
“啊!好酒。”許定峰將酒壺放回桌子,“正是他,當年落雲仙宗滿門被屠,山門之前架著一口大鍋,那些宗門之人的胳膊都在裡面煮著。”
“可司空劍不是被一十三高門,總共七十余位高手殺死了嗎?怎麽可能還活著。”
許定峰見陸文淵不信,便從懷裡掏出一張黃皮信紙,輕輕地放在他面前。
“這是天璽宗少宗主金筠親筆書信。”許定峰得意地說著,“信中將當年往事詳細敘說,那些高門為了江湖顏面,才編造了司空劍被殺之事,實際上那小子還活得好好的呢!”
“可是。”陸文淵臉色一沉,“你收集這些消息幹什麽呢?”
“有人出三十兩銀子,讓我殺了司空劍。”許定峰信心滿滿地說道,“按年紀推算,他應該已經六十歲左右,這般年紀再強,也抵不過我們兄弟兩個。
” “你想拉我入夥?”陸文淵邪魅一笑,“我的價錢可不止三十兩銀子。”
許定峰將那封信在陸文淵面前晃了晃,說道:“那三十兩銀子,是人家給我的,你的價錢五十兩,如何?”
陸文淵正要答應,眼角余光一瞥,卻忽然說道:“呵呵,怕我是去不了了。”
許定峰正要將那封黃皮信紙塞回懷裡,卻被一隻手給搶了過去。
“我出一百兩。”神隱在旁邊的長凳上坐下,“明天晚上我要看見那個雇主的腦袋。”
“大哥,你這是?”許定峰楞了一下,不解地問道。
“二哥,這多出來的八十兩銀子,正好請我們兄弟兩個吃飯。”陸文淵招呼小二給神隱倒了一杯桃花釀,“大哥,不知這次有何吩咐?”
“我讓你們查的事情,怎麽樣了?”神隱冷著臉,端起杯子輕抿一口酒。
許定峰在懷裡摸索著一會兒,然後拿出了一封黃皮信紙,畢恭畢敬地端到神隱面前。
“字太多,我不太想看。”神隱只是瞥了一眼,便將它揣進懷裡,“你還是說說看吧。”
“好咧。”許定峰咯咯笑著,喝了一口酒,“靈蛇劍派滿門被屠之事,已有十個月之久,追查起來並不算簡單。”
“那你就挑簡單的說。”神隱冷冷說道。
“簡單來說,靈蛇劍派是被。”許定峰將聲音壓低,“是被天璽宗的人所殺的。 ”
“我隻想知道林震元夫婦是被誰所殺?”神隱夾起一塊肉沫放進嘴裡嚼著。
“天璽宗三宗主座下弟子鄭誠嶽。”許定峰冷笑一聲,“這小子原本是與此事無關的,但不知道他為什麽一時腦子發熱,為搶頭功將林震元夫婦手筋腳筋挑斷,天璽宗將二人帶回宗門審問後,意圖從兩人口中探知《靈蛇劍譜》的下落。”
“這事我也曾聽說過。”陸文淵眉頭一皺,“他們夫婦受酷刑而死,在天峰山上暴屍三日,但江湖之上一直不知是何人動的手,難不成?”
“沒錯,正是鄭誠嶽所為。”許定峰將手一拍,“這小子正是因為此事,才被三宗主天白衛收為弟子。”
“他人在何處?”神隱臉色一沉,問道。
“林家人被滅之後,天璽宗遍尋《靈蛇劍譜》不得,認為鄭誠嶽有偷書之嫌,但這小子根本不承認,宗門將他所住之地掘地三尺,都找不到劍譜的蹤跡。”許定峰忽然長歎一聲,“天白衛為了找出劍譜,特意傳授其劍法,將他困在天峰山中,並且派人日夜監視。”
“天峰山。”神隱沉吟道,忽然長身而起,“多謝二弟,等我殺了他,你再跟我好好聊聊,到底是何人雇你去殺武威酒肆的老板。”
許定峰和陸文淵二人還未來得及說話,神隱早已經消失在視野之中。
“二哥。”陸文淵舉杯輕抿一口酒,冷冷笑道,“今日之後,準備怎麽辦?”
“入了天宗,那便是生死不定。”許定峰狼吞虎咽起來,“活了今日,明日就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