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樓到7樓一共有多少階樓梯?

　　盡管這段路吳望走過無數次，但他從沒有認真數過一次。

　　2層，5次折轉，不多不少整整70階。

　　“踏。”吳望的腳穩穩的踏在最後一階樓梯之上——

　　夾雜著土腥味的夜風吹的瀟灑。

　　一輪遮蔽蒼穹的血月孤傲的環抱整片天際線。

　　那個人正靜靜地佇立在8樓廢墟中央等著他們。

　　不，應該是等著自己。

　　“你來了?”他的嗓音如同堵塞著吐不盡的粘痰，嘶啞且沉悶的說道。

　　“我來了。”吳望不為所動的微笑。

　　“你不該來的。”他身上裹著的黑泥蟲子般扭動起來。

　　“可我還是來了。”吳望微微搖了搖頭。

　　嗯，這回過時的老梗總算完美的對上了。

　　只可惜，此刻的他早已經不是他了。

　　而現在的自己在他眼中，又是誰呢?

　　“你進入這裡真的是偶然麽?”血月下的曹雲格外渺小，他的聲音似乎隨時都會被風吹散。

　　吳望腦中想起那個電梯中帶著兜帽的背影。

　　“不是。”吳望直視著曹雲空洞的眼神，他知道現在換一種說法或許比較好，但這一次，他不想說謊。

　　“是麽?”曹雲就這樣沉默了下來，他抬頭望月，血色的月光將他的瞳孔染的絢麗。

　　“砰砰砰！！”

　　“呼……嗖！”

　　連續三聲轟鳴槍響的瞬間，呼嘯而過的破風聲卷亂了升騰的青色硝煙。

　　很快整個8樓回歸平靜，似乎什麽都沒發生。

　　只是——

　　曹雲的胸前多了三顆鉛色的子彈。

　　保持射擊姿勢的吳霜一動不動，她的腳邊散落著新鮮的肉塊，黑色的血液濺滿了她驕傲的警服。

　　“沒意義，不是麽?”吳望抬了下眉頭，甩了下沾滿血跡的左臂，頓時地上多出一條優美的血扇。

　　“是啊，都沒意義了。”曹雲保持著仰頭的姿勢一動不動，任由黑泥咀嚼著子彈將它們慢慢吞噬入體。

　　或許，他在儲物室留下一條腿時就已經明白了。

　　他憑空移動的能力根本避不開吳望的速度。

　　將吳望和他體內的嬰兒分開已經成為了奢望。

　　獻給神的禮物恐怕得不到了。

　　但神是無情的，從自己成為信徒的那一刻曹雲就知道了，就像他的神為他重塑希望一樣，祂也能輕易將輕易將希望拿走。

　　曹雲永恆般的等待對神來說，或許只是一瞬間。

　　神一定會繼續分發祂的禮物，但他得到的禮物肯定只會有這一個。

　　曹雲想重新體驗生而為人的美。

　　既然不能重新來過，那就只能……

　　“我願成為您的骨。”曹雲對著張開雙手，他的瞳孔包容著血色的皓月，輕聲說:“請您愛我吧，愛我吧，愛我吧，愛我……”

　　“憐憫我吧……”

　　哢！

　　血月回應了他的哀求突兀的裂開了。

　　細微的裂紋從血月中央蛛網般飛速擴散開來。

　　“您累了，睡一覺吧。”

　　迅猛的風壓將曹雲腳下的地板吹的倒飛而起，吳望平靜的目光看著2米內一臉陶醉的曹雲，五根鋒利的利爪撕破氣流直奔曹雲臉部。

　　利刃撞在黑泥上沒發出任何聲響，吳望左臂的肌肉瘋狂抖動，即使如此，那黑泥順著他的左臂飛速攀延，在他的瞳孔中愈放愈大！

　　“噗嗤！”

　　一道猩紅色的光芒突然出現和血色月光分庭抗禮！

　　只見一道銀色寒芒一閃而過，

黑泥猛禽般將整條左臂吞噬一空，吳望的身影同時向後猛退幾步，空空如也的左肩頓時湧出一條鮮紅的拋物線。　　吳望腳尖突然發力撲向曹雲懷中，他肚中的嬰兒發瘋似的手舞足蹈，突然間，吳望左肩處噴出條條裹著熱氣的新鮮肌肉，一條新的左臂生成的瞬間，他已經控制著左肩對著曹雲又是一記猛擊！

　　沒時間了，月亮裂紋的中心已經掉下了什麽東西。

　　那東西掉落的速度越來做快，曹雲已經將手舉起來了！

　　三秒…兩秒…一秒！

　　‘來得及！’吳望眼中蹦出一道精光，左手的指甲已經陷入曹雲臉頰的肉中，就在鮮血湧出的前一刻——

　　“嗯！”吳望聽到了悶痛的呻吟，那聲音很微弱，似乎是在強忍著一樣，吳望余光向後掃去。

　　一群穿著白大褂的人晃蕩著身體從樓道口源源不斷向上湧入。

　　他們醬紫的臉上掛著染血的微笑，頭顱吊在被勒斷的脖頸上隨意晃動，就像吳望第一次見到它們一樣。

　　失誤了。

　　在吳望解決第四個護士時松了口氣。

　　但在不知不覺間，他卻忘了這片厄夢最初的異象。

　　‘這一切，都在你的計算當中麽?’吳望已經沒有時間思考了。

　　救，還是不救！

　　只要自己左手指尖在前進一厘米，這厄夢的一切就都結束了。

　　但吳望還是收回了指甲，那流著渾濁口水的獠牙幾乎已經貼在吳霜白皙的脖頸上——

　　“咚…！”吳霜柔軟的臀部再一次狠狠撞在冰冷的地面上，她紅唇微張，眼中劃過後悔和愧疚的神色，想起在自己在5樓任性的舉動，吳霜幾乎不敢直視吳望的眼睛。

　　“啪！”清脆的耳光聲震得吳霜一個嬌軀一抖，她震驚中帶著迷惑看向給了自己一巴掌的吳望。

　　“總之…就是非常後悔。”吳望抹了把臉上腥臭的血水，對著吳霜做了一個苦笑，他拉起同樣跌倒在地卻面無表情的秦嵐後，歎了口氣。

　　“曹主任，你後悔過麽?為你曾做的事……”吳望沒有回頭，他看著被月光越拉越長的影子突然開口。

　　“年輕人，你會為手術室裡死去的人而感到後悔麽?”曹雲的嗓音中的濃痰消失了， 他用曾經嚴肅古樸的語音反問吳望。

　　“不會啊，因為我盡力了”吳望似乎明白了什麽，他將頭轉了回去——

　　“是啊，我也一樣”

　　曹雲兩手正恭敬的捧著一個黑色的盒子。

　　盒子的上方刻著1259四個數字。

　　看到這四個數字的一瞬間好，吳望全明白了。

　　那次孤兒院的厄夢經歷踏馬的根本不是巧合！

　　‘吱……’曹雲將黑色盒子打開的瞬間，似乎有什麽東西飛出來了。

　　蒼蠅的嗡鳴，無窮無盡的蒼蠅從盒子中飛出，它們搓動著肮髒的細肢在整片空間來回繞動。

　　綠色的複眼，肥碩的身軀，發出令人狂躁聲音的四隻翅膀。

　　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當最後一隻蒼蠅從黑盒中飛出後，整片蒼穹都是震耳欲聾的嗡鳴聲，黑色的浪潮在天空來回蠕動變形，無數根沾染細菌的口器貪婪的舔舐著複眼中看到的一切。

　　“這就是神的垂憐?”

　　“這就是神的垂憐。”

　　吳望和曹雲的目光同時注視著黑盒的底部，兩顆布滿血絲的眼珠正安靜的躺在黑盒底部。

　　1259為解鎖密碼的行李箱。

　　在院長室內被挖出雙眼的院長。

　　他說自己是藏起來被發現的。

　　那他為什麽要藏起來呢，現在吳望或許有了答案。

　　“得加錢啊，兄弟……”吳望看了眼手上帶著的戒指，拍飛附著在身上大片的蒼蠅，苦笑著朝曹雲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