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霜看到了一扇門。
漆黑圓形的門框,朱紅色的門扉,以及掛門左右兩側的白色燈籠。
燈籠中跳動的火苗在四周濃鬱的黑暗中掙扎著。
吳霜的眼神空洞且面無表情,她身體麻木的佇立在原地,天鵝般的脖頸卻自動揚起注視著高聳的門扉。
面前的場景自己或許已經見過上千次了吧?
只要自己閉眼的瞬間,這扇門就像幽靈般出現在她的眼前,每當這個時候,吳霜總是重複著一次又一次抬頭的動作。
朱紅色的門扉始終緊閉沒有一次打開。
但吳霜從沒有嘗試主動推開他,因為那個男人告訴自己,他只是進去調查進去調查一下,馬上就出來。
男人寵溺的笑容在逐漸閉合的門扉消失了。
一個小時?一個月?一年?也許還要在等十年。
吳霜直到面前的門只是幻想,她還是一如既往的耐心等待著。
就像男人從來騙過自己一樣,她也不違逆男人的任何叮囑。
吳霜在害怕,她甚至沒有抬手的勇氣。
因為她只知道,如果自己推開面前的門,那個男人恐怕真的回不來了……
從十三歲的那一天之後,吳霜長大了。
她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男人曾從事的職業,又違背家人的意志站在男人曾經的崗位上,似乎只有這樣,她才覺得男人還活在她的身邊一樣。
就這樣,吳霜又一次迎來到了抉擇的時刻。
她毫不猶豫的做出了選擇,就像男人曾為她做的那樣。
沒有一個朋友的她,除了讓家人傷心難過外,這麽做有什麽意義?
也許真的沒有意義,可吳霜不允許自己後悔,一次也不行,褻瀆男人以此為生的意志是她絕對接受不了的。
‘誰來…救救我’吳霜心中的心底快要乾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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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吱吱……?吱吱吱!”
怪物也會有感情麽?答案是肯定的。
黑暗之中隱約傳出充滿恐懼的尖銳嘶嚎,它們就像經歷了什麽驚悚的場景,兩米高的軀體不斷蜷縮後退,仿佛是有什麽東西在追趕著它們——
厚重如雷鳴的破空聲突兀響起後,嘶嚎聲頓時戛然而止。
只見一道殘影一閃而過後,十幾塊黑色的肉塊瞬間被拋散於空中。
黑暗的半空頓時出現爆漿般的聲響,緊接著地面上就砸出一顆顆餃子落水般的聲音。
“怎麽越來越少了?”吳望苦惱的撓了撓頭,他踢開一根歡騰著吮吸著血液的血管,將腳踩在肉塊上來回移動。
“不再給我送補給了麽?真有你的曹主任。”吳望咧嘴一笑後,將踩著的肉塊一腳踢開,耷拉著頭沮喪的血管突然變得堅挺無比,毫不猶豫的插入肉塊中大口吮吸起來。
“出息…”吳望搖了搖頭,繼續在黑暗中摸索著,這時候他已經快集中不了注意力了,腦中5樓的地圖根本無法具現。
好在吳望運氣不錯,他現在的鼻子似乎格外的靈敏,在5樓的某個角落飄出一股淡淡的福爾馬林包裹著屍臭的味道。
吳望尋覓著氣味來回穿梭,黑暗中他清晰的聽見不少隱藏在角落中的嘶吼聲,它們?……是在等自己靠近麽?
吳望大步朝前方走去,不耐煩的揮動左手——
衝過來的,拍死。
抱團圍過來的,拍死。
似乎是愣住還在角落的,拍死。
已經反應過來掉頭就跑的,
拍死。 跑掉甚至躲進廁所鎖著門發抖的,追上去拍死。
血管們殷勤的將吸乾的肉塊堆積起來,寵物般的蹭著吳望褲腳撒起嬌來,吳望也有些累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骨頭和僵硬的肌肉隔的他屁股有些不舒服。
“算了。”吳望皺起眉站了起來,鼻腔已經福爾馬林的味道濃鬱到無可附加,他也不想再浪費時間了,雖然什麽原因他也說不清楚。
“哇哦”吳望眉頭一挑。
漆黑環境的中央出現了一道門,幽綠色的光芒透過縫隙從門中鑽出,門就像迎接從地獄而來的客人般緊閉著。
吳望沒有多想,也不想多想的朝著門走去。
“哢哢哢!……吱。”
吳望直接用左手推門,隨著手臂肌肉蹭蹭緊繃,門內的金屬頓時哀嚎起來,高大厚重的門扉像透明膠布一樣輕易的向內凹陷起來,同時發出一根根鋼筋斷裂的聲響。
在吳望的技術下,門扉還是乖乖分開兩側,邀請他進入其中——
吳望的面前是一個巨大的空曠房間。
雕刻著精美琺琅和天使浮雕的球形穹頂美輪美奐。
密密麻麻巴掌大小的正方體玻璃嚴絲合縫的拚接組成這個房間的牆壁。
每一個正方體中都裝的幽綠色的底燈,微微翻滾著的白色福爾馬林氣泡輕易可見。
“你果然是個瘋子啊,曹主任。”吳望感慨的參觀著一個個方塊的內部——
無數的慘白稚嫩的零件在福爾馬林中上下浮動。
它們的身上被黑色手術線精細的縫合著。
就像一隻隻沉睡的蝴蝶標本。
吳望心中恍然,他終於知道曹雲口中的作品是怎麽回事了。
吳望只是淡淡看了幾眼就移開視線了,他心中似乎有些東西在蠢蠢欲動,但很快就平息下來,也不知為什麽,這種感覺弄得吳望很不舒服,他皺起眉頭向房間中央看去——
一動不動的吳霜正躺在手術椅上,她精致美麗的面孔如同陷入沉睡般靜謐祥和,撕破凜然的偽裝後,柔弱且動人的精華暴露在吳望的眼下。
“爸爸……”吳霜的紅唇微微顫動,她就像在逃避什麽一樣搖著頭,晶瑩的淚水從緊閉的眼眸中緩緩滑落,就像在白皙光滑的臉上掠過的流星。
“…無聊。”吳望打了個哈欠後,如捏紙團一樣將吳霜手腳上的四個金屬環一一捏碎。
“醒啦,別在厄夢裡做夢啊…”吳望輕輕拍了拍的面頰,但他顯然忘了自己現在的狀況。
“啪”家庭電視劇中經常出現的耳光聲讓吳望一愣,他嘴巴睜大的看著吳霜的臉,凌亂的烏黑秀發遮住了她側著的瓊首,一個通紅的掌印清晰的印在白皙姣好的面頰上。
“臥槽。”吳望下意識的吸了口冷氣,他手足無措的想要挽留什麽,但眼看著吳霜眼皮已經開始跳動,現在想做什麽都已經——
等下?…對啊!
徐廣軍曾告訴過自己,想要掩蓋一件事情,只需要找個誇張的事轉移注意力就行了。
這一刻,吳望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