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被刻在靈魂深處的本能正從遺忘的記憶中逐漸蘇醒。
‘好溫暖。’
吳望的大腦仿佛被柔軟的海綿層層裹住,滲入靈魂的舒適感讓他下意識放開了身體的控制。
他的眼前除了一片血紅什麽都看不到,但他沒有絲毫驚慌,任由意識在溫熱柔軟的紅色海洋中隨波飄蕩。
‘咿呀!咿呀!’
吳望聽到了。
自己的身邊還有許多其他的聲音,無數歡快的聲音環繞著他,就像是在迎接新的同伴。
吳望此刻什麽都不想思考,那些聲音仿佛是一道道通往天國的銀鈴,純真和善良的回響在他的心中蕩起層層漣漪。
‘好像忘了什麽?…算了…這樣也好’
吳望將許些疑惑拋在腦後,他發自內心的笑了,就在他準備接受它們的時候——
叮!
‘哪來的電梯聲?……等等,什麽是電梯?’吳望下意識的皺起眉頭,就在這時,整片血紅色的空間連同他的意識突兀的劇烈震蕩一下!
“嗚……哇!!!”
強烈的暈眩瞬間攪碎了舒適感,那些聲音就像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突然撕心裂肺的哭喊起來。
‘是誰!’
憤怒,極致的憤怒填滿吳望意識的所有角落,他恨不得將打破這一切的元凶撕成碎片。
叮!叮!叮!!!
電梯聲更加急切的響了起來!
那些嬰兒的聲音在這一刻變得鴉雀無聲。
吳望意識中的血紅色越來越暗,黑紅色的海洋變得粘稠起來,靈活的意識逐漸變得動彈不得。
‘好惡心…’吳望意識劇烈掙扎尖叫間,一道道失去的記憶,飛速的拚圖般在意識中排列組合——
忽明忽暗燈光下的緩緩移動的人群。
晃蕩幽暗狹窄長廊盡頭的破舊輪椅。
以及,對著自己揮出利爪的‘好人’。
叮!
就像得到什麽命令一般,漆黑的海洋頓時沸騰的炸開一朵盛開的浪花,將吳望的意識甩向高空!
吳望的意識如火箭一般極速的上升——
他的耳中聽見呼嘯的氣流聲,鼻腔中猛的鑽出濃鬱的腥臭和腐爛味,皮膚上風壓衝刷的疼痛宛若凌遲一般。
終於,吳望能感覺到眼珠的顫動,他強忍眼眶內灼燒般的刺痛緩緩張開雙眼。
‘什麽情況?’吳望的大腦還沒徹底蘇醒,鐵鏽味的液體從他的睫毛處不斷滴下模糊了他的視線。
睫毛上的血珠太多,只是眨眼不能使視野變得清晰起來,吳望抬起右臂伸向臉頰的同時,他下意識的松開了左手——
“咚……”
地板上傳出了沉悶的聲響。
‘我剛才手上抓著什麽東西麽?’吳望心中疑惑的甩了甩左手後,抹去眼皮上的液體後,當他恢復視線後,眼前的一幕讓吳望徹底忘記了呼吸。
整片天花板看不出原本的樣子,幾十道數米長的猙獰爪痕無規則的犬牙交錯,地板上布滿了大片塵埃和從天花板掉落的碎石。
四周龜裂塌落的牆壁附著著大量噴濺的扇形血跡,一塊塊腥臭柔軟的肌肉組織正從牆上緩緩滑落。
“嗤!”
就在吳望準備察看情況時,吐唾沫般的擠壓聲從他腳下響起,同時鞋底下傳來一股柔軟卻充滿彈性的觸感。
吳望移開左腿向下看去——
那是半截被踩扁的腐爛心臟,深藍暗紅兩色的粗大血管軟趴趴的貼在地面,
暴露了半截的心房上的淤血在吳望鞋底拉出幾條黏稠的絲線。 一個皮膚烏青只有半截身子的護士躺在吳望腳下,蒼白肥美的大腸一股腦從她的體內湧了出來,裹著白色粘液蓋在吳望的左腳背上。
一條從大腿位置被截斷的左腿倒在不遠處的血泊中,腿上的神經似乎還沒死去,膝關節韌帶帶動大小腿像斷尾的龍蝦般來回收縮著。
左腿的主人已經不見蹤影了。
“這…是我乾的?”吳望有沒有在意自己變得野獸般扭曲沙啞的聲音,放大的瞳孔映襯著他的左手。
不,這已經不能叫做手了。
‘惡魔……’吳望的左臂已經失去了人類能擁有的一切特征,他左臂此刻如同成年蟒蛇般粗壯,臂展超過兩米且沒有皮膚,蚯蚓般大小的密集血管交叉附著在猩紅的肌肉上。
這些其實還好,吳望最震驚的是自己的左手,五根手指化為五隻野獸般的鋒利鉤爪,指甲上冰冷銳利的鋒芒連吳望自己都有些心悸。
就在吳望有些愣神時,兩道纖細的身影從空無一人的環境中突然朝他貼近!
“噗嗤!”
四根銳利的爪子沒入吳望後背。
利爪刺入的深凹的傷口中湧出滾滾黑血。
吳望臉色有些愕然,不是他不躲開,而是他的第六感根本沒有發出警覺的指令,甚至於他察覺不到背後一絲一毫的痛覺。
吳望轉身向後看去時,他的大腦剛下達命令,只見自己的左臂突然動了,只在自己眼前留下一道殘影——
“咚…”
就像切豆腐一樣無聲且簡單。
和上一次的悶響一模一樣,吳望啞然的看著眼下散落一地四處滾輪的肉塊。
這時,吳望左臂上的血管突然活了過來,如射一般扭動靈活的身子精準的鑽入地上肉塊的血管中。
“咿呀!咿呀!”
吳望一愣,這聲音是從自己腹部發出的,他下意識朝自己的腹部看去,只見自己的肚子大了不只一圈,如蟬翼般的肚皮中開心翻騰著的嬰兒清晰可見。
“好麽,我是搞明白了…謝謝你啊。”吳望有些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他右手輕輕彈了彈自己的肚皮,肚中的嬰兒似乎是察覺到吳望的情緒,更加歡快的鬧騰起來。
“這就是…黃教授感受到的世界麽?”吳望喃喃自語的說。
他看了眼地上的被血管吮吸著的血淋淋的肉塊,眼神中平靜的神色沒有絲毫起伏。
吳望突然有些理解曹雲殺死羅志超時的感受了。
或者說他根本沒有沒有感受。
道德倫理本就是建立在平等的基礎上,人殺人會收到道德的譴責和法律的製裁,但又有誰會去刻意較真人殺狗呢?
‘我不會和他是一類人吧?’吳望逃避般的搖了搖頭,他想要捫心自問,但不知何時,心中的理智已經沒有回應了。
也就幾秒時間,血管滿意的回到吳望的左臂上,吳望看了眼乾屍般沒有一絲水分的肉塊一眼後,沒有任何停留朝著門外邁起了沉重的腳步。
“視力沒有增強啊。”吳望站在門口看著漆黑一片的四周喃喃說道。
吳望活動了下左臂,磅礴的生命力頓時灌入他全身的每個角落。
‘終於不用擔心副作用了……‘吳望直接全力激活起了戒指,當深藍色的光芒出現的那一刻,肚子中的嬰兒突然痛苦的顫抖起來。
“怎麽回事?!”吳望的臉色大變,他的左臂突然上的肌肉突然發瘋般向內收縮,在這一瞬間他的肚臍一陣劇痛。
當吳望低頭看向肚皮,他的眼睛猛的睜大,自己的血液正順著臍帶朝嬰兒逆流而去!
‘臥槽!’吳望立刻中斷戒指運作,深藍色光芒消失後的下一刻,嬰兒臍帶中的血液流動立刻停了下來,吳望左臂的肌肉緩緩膨脹,上面附著的血管再次有規則的蠕動起來。
“嘿,真走運。”感受著生命力再次充盈全身,吳望擦了擦失血蒼白的額頭,他似乎覺得很有趣,裂開嘴笑了起來。
“血庫是幾樓來著?……嘖,想不起來了。”吳望將戒指摘掉放在口袋後,苦惱的撓了撓頭。
“算了,去找吳霜吧…”吳望放棄般的搖了搖頭,在黑暗的5樓中隨意的探索起來。
吳望大腦累的不想思考任何事,他隻想快點通關這個厄夢,徐強還在外面等著自己呢。
想到這裡,吳望心中煩躁起來。
‘曹雲?無所謂,如果他還想留下另一條腿的話。
他手下的那些怪物?反正已經死了三個,吳望不介意再多殺一個或者更多。
秦嵐?嗯……有點煩,不想管那麽多了……
陳娟?一不小心忘了,但再拐回去好麻煩……
羅志超?嘿…一路走好。’
“那為什麽要去找吳霜,直接搞死曹雲不好麽?”吳望突然停下腳步,他一臉迷惑的斜著頭。
“算了,就當散步吧……”吳望用力敲了敲腦袋,想打掉某些東西剩余的殘渣,無果之下他歎了口氣,繼續邁動著腳步。
利爪與地面摩擦出的刺耳悲鳴,逐漸消散於黑暗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