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馬車上。

　　“趙鋼，你說夜幕是什麽?”陳少清問。

　　“夜幕是指夜間的天空像一塊黑色的幕布一樣。”

　　陳少清摸了摸手裡的那張一百兩的銀票，由衷地感慨道:“公孫家族真是有錢呐，這一百兩銀票幾乎就等於咱們六扇門小金庫的總額。”

　　“這姓公孫的人怎麽就這麽厲害呢?”

　　“司徒司馬司空公孫大多數都是達官貴族，姓公孫的人當然就有錢。”

　　“為什麽啊?因為姓得好嗎?”陳少清很詫異，難道姓陳的人就不能有錢了?

　　“這個我知道，”趙鋼說，“司徒司馬司空等姓在古代都是由官職演變而來的，所以他們的後代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前朝的宰相，就是姓司徒。”

　　聽到趙鋼說的最後一句話，陳少清愣了一下，接著便陷入了沉思。直至馬車到達六扇門之時，他仍一直保持著一種像是出神的沉思狀態。

　　陳少清很容易就會因為思考一些事情而忘掉正在與自己談話的人，就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傲遊在大腦中的海洋裡。

　　趙鋼對他的這個上司的習慣性“沉思”已經見怪不怪，掀開馬車窗簾看著窗外。現在大多數人已經吃完午飯，山路上三三兩兩走著上山采茶的采茶人。

　　馬車到達六扇門，趙鋼掀開車簾走下車:“捕頭大人，到了。”

　　郡裡面的鴿子被捕快們捉住關進了鳥籠裡，一個捕快提著鳥籠放在陳少清面前的案幾上。

　　郡裡的指示是:從犯人張二龍口中問出孫恆隸屬於一個極隱秘的殺手組織，此組織犯下命案眾多，極其危險。命石門鎮六扇門不惜一切代價追殺孫恆。

　　是追殺，不是追捕。郡裡面直接給孫恆判了死刑。

　　看到陳少清收好信，趙鋼立刻就問道:“捕頭大人，我們是這就動身去山水茶莊嗎?”

　　“不急，讓我先看會書。”

　　趙鋼有一些驚訝，他認為陳少清不是那種會為了看書而放下手上案子的人。捕頭大人應該也對事情的真相有著一種天然的渴望，不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做其它事情終歸是無法投入。

　　“捕頭大人最近喜歡看那些仙俠志異小說了嗎?”趙鋼認為自己不得不問一句。

　　“不是，我最近喜歡上史書了。”陳少清打算先賣一個關子，想看看自己的這個搭檔什麽時候能看破自己賣的這個關子。

　　“是野史吧，我也喜歡看。”

　　“不是，是正史，《宋朝余暉》。”

　　《宋朝余暉》講述的是唐朝之前的宋朝晚期的歷史，由禮部出版。這種史書也就只能由禮部出版。

　　趙鋼還是摸不透陳少清的心思，但他不想放棄。

　　“讓我也一起看吧，我最近對歷史也有了一些興趣。”趙鋼說。

　　走在去自己房間的路上，陳少清問趙鋼:“趙鋼，你讀過歷史嗎?你了解歷史嗎?”

　　“沒有。”

　　“以後要多讀一點歷史，不是有一句話是這麽說的嗎，讀史使人明智。歷史能讓人洞悉一切，如同陽光穿透重重迷霧。”陳少清深深看了趙鋼一眼，在趙鋼看來，那一眼仿佛看進了自己的心裡。但是趙鋼還是看不透陳少清在賣什麽關子，隻好和陳少清一起去讀史。

　　陳少清從書架上抽出那本線裝版的《宋朝余暉》，坐在桌邊凳子上，趙鋼搬了個凳子坐在旁邊。

　　翻開第一頁，扉頁上寫著:穿過高門大屋和斷壁殘垣，我眼角余光，

一掃前朝遺色……　　趙鋼笑道:“大唐滅宋這麽久，我都快忘記宋朝是什麽樣子的了。”

　　“一個國家轟然倒塌，雖然雄偉的建築不見了，但斷壁殘垣仍然存在。”陳少清以書中的話來回答，補道，“我喜歡這個句子。”

　　趙鋼擺出一副傾聽的姿態，他不是很能聽懂陳少清說的話。以趙鋼的文化水平，還不足以了解比喻句和象征的手法。

　　陳少清試圖用更淺顯的話來解釋:“就是說宋朝雖然滅亡了，但是各個地方仍舊可以看到以前宋朝存在的痕跡。比如公孫皚老爺子的打扮，那是一副宋儒的打扮。”

　　陳少清直接將手裡的書翻到了講述宋朝晚期激烈的黨派之爭的地方。宋朝末年的黨派，分為以宰相為首的相黨，和由皇帝親信的太監組成的閹黨。

　　相黨和閹黨鬥爭激烈，相互傾軋嚴重，最終造成了宋朝政局動蕩不穩的局面，為後來的人民起義埋下了伏筆。

　　陳少清一個字一個字地讀著書上一頁的內容:原兵部侍郎趙毅慨然辭官，宰相擢任公孫鶴為兵部侍郎。公孫鶴素愛吃炒黃豆，故有“黃豆侍郎”一稱。

　　讀到這裡，趙鋼終於明白了，山水茶莊的公孫家族有可能是在宋靈宗時期的兵部侍郎公孫鶴的後代。

　　當初讀到此處，陳少清因為“黃豆侍郎”這個詞而發笑，所以記憶深刻。當聽到趙鋼說“司空”這個姓氏多是達官貴族後代的時候，陳少清一下子就反應了過來。

　　陳少清神色凝重，仿佛想到了什麽很可怕的東西，臉上就像是籠罩著一片陰影。

　　“我實在是不敢往那方面想，實在是不敢。”他喃喃自語道，“一個國家轟然倒塌，雖然雄偉的建築不見了，但斷壁殘垣仍然存在。”

　　趙鋼很少看見陳少清有過這種表情，他眼中的捕頭大人是無畏江湖險惡的，怎麽會感到害怕?

　　黃豆，又是黃豆。黑衣人送給公孫家族的恐嚇信裡就塞了黃豆，一開始是六顆，後來是八顆。

　　趙鋼寬厚的嘴唇中吐出四個字:“前朝余孽。”

　　陳少清說:“我是真不敢往那方面想，這麽多年過去了，那些人的國恨還忘不了嗎?那一批老頑固早該死絕了吧！那一群打著“反唐複宋”名號的亂黨！那群罪大惡極的亂臣賊子！”

　　“他們是一群不顧自己生命的狂熱瘋狂的危險份子。亂臣賊子，狼子野心。不好，這麽說，這麽說——”

　　“山水茶莊的公孫家族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陳少清替趙鋼說出了他想說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