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上的挎刀鬼甲中的虛空識海動搖不已,直到一道巨大身影橫空而出,才將其定住。
場上另一面的顧家祖靈更是滿臉怒氣,若事情真的那樣發展,他們的後代顧子集可就真的沒了身份,沒了存在,連未來也被斷送了!
忽然,場下的滿臉震驚的“顧子集”渾身一抖,面色一變後迷茫的雙眼更是清明無比,接著他一歎道:“不錯,我不是顧子集!”
此言一落,不僅讓場上的顧家先祖香火化身破口大罵,更是讓那道挎刀鬼甲身影定住了身形。
只見識海中央的立體虛影抬頭仰望,臉上更是露出了感慨之色,他身上的百余靈影皆是一笑,有的靈影奶聲奶氣道:“我是小寶,我叫做顧子集!”
有的聲音天真無邪道:“我是狗蛋,我叫做顧子集!”
……
那挎刀鬼甲靈影大聲笑道:“我是顧子集,我叫顧子集!”
在一聲聲喊叫聲中,一道道靈光向著巨大人影身上匯聚,待百余靈影說完話抬頭看向巨大人影時,這巨大人影微微一笑道:
“我是所有人知道的我,我是所有記憶中的我,我的意識是我,我就是我!”
話罷,一道無形的枷鎖自他身上脫落,他忽然感覺好像突破了一層隔膜,這不是法力修為,也不是能力境界,他突然想起曾經看過的小說,這種感覺像是故事裡描述的打破“心障”一般,跟那些玄之又玄的“道心”、“心境”等相合。
這時一眾的注意力都在下方,倒是沒有發現,此時的挎刀鬼甲身影好似多了一些無形的氣質。
只見那假的顧子集起身後俯首就是一拜,誠懇道:“我雖因沒有法眼而看不到數尺外的神鬼靈,但想來顧家的先祖們正在此處,還請諸位受我一拜,並聽我解釋一番!”
此人向著四周拜了一圈後,歎道:“我雖佔據了顧子集的肉身,但諸位也知我是身不由己,我被符籙打入了顧子集的肉身後,不僅是‘靈法’破散,連‘靈識脈絡’與‘靈識之心’也皆被打碎,練識修為直接從後期跌落到前期!
“我那晚聽到有人大喊,用出了最後一絲力量控制了顧子集的肉身,之後就昏迷了過去。然而當我醒來後,卻突然發現我的識海被那道金紋黑體符籙鎮壓住了,我大驚之下便知就算有靈台築基修士的‘靈’相助,最多將我的命魂帶回我的肉身,但我的一生記憶化作的識海可就沒了!”
他看向黃衛真誠道:“你也是練識修士,自然知道識海就是練識的基礎,若是沒有識海,練識修為就要從頭開始,而且識海中包含了我所有記憶,若是沒有這些記憶,我回到肉身中又能如何?”
他見黃衛沒有反駁,便繼續道:“我在醒來後便開始從符籙鎮壓下重新收攏識海,也知曉了顧子集刻在腦海裡的一些記憶,就準備暫且先假裝一下顧子集,然而到了中午我精力不濟午睡時,我忽然發現進入了顧子集的夢中,那時我方知,顧子集的天魂竟然應該也被符籙鎮壓了!
“我當時見日上竿頭,心中一涼,便以為顧子集的命魂應該在日光照耀下滅亡了,我心頭一歎,隻想著在煉化所有識海前能替顧子集多活些時日,為他奉養他的父母,直到我將練識修為提升到練識後期,乃至成為靈台築基修士將這道符籙煉化之時。
“我就聚集起顧子集的所有殘余記憶,又給這些記憶灌輸信念,讓這個捏造的顧子集主導它的肉身,而我專心煉化識海。
未曾想,你今日找上門來說顧子集沒死,不僅將我捏造的‘顧子集’打擊的險些破碎,當我控制顧子集的肉身後,你的一言一語更是直擊我的心靈! “我乃正派修士,也得授門派符籙,以俠肝義膽行走世間,於是乎,我不惜暴露自身真偽,更不顧虛弱狀態可能引來的麻煩,將此間事情如實相告!”
黃衛不由一歎,此人既然承認了身份,也沒有必要說些假話糊弄他,便道:“此時你的命魂在小顧肉體之內,你的肉體之內又是何人?”
這顧子集體內的修士命魂說道:“我等得授符籙的築基修士已經入了門派道籍,生死簿上雖有我名,但除非我肉身死去,否則不被‘人道’干涉太多的我還能回魂。
“我雖因識海還未煉化之故不能回魂,但我修煉出體魄的肉身只是重傷而沒有死去,還能撐些時日,然從符籙鎮壓下恢復修為及其艱難,我的肉身肯定等不到就會死去。
“好在我此番來慎城,是跟我的妻子度蜜月旅遊,因此我醒來後就連忙給我靈台築基的妻子發了消息,她也連忙趕到監管醫院附近的住下,有她的‘靈’入駐我的肉身,再加上她與天心表妹照料,我的肉身就能一直維持生機!”
此言一落,場上空的一眾香火化身皆是默然,他們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後,便知若是設身處地的話,他們大概也會這樣做,畢竟這樣既能煉化腦海的符籙為已用,更能趁著這段時間照顧好這個身份的父母。
不一會,顧子集的母親買菜回來了,他見沙發上的兩人仍在談笑,心裡便高興了不少,這兩天她這個兒子一直窩在屋裡,吃飯的時候也心事重重,還好兒子在這個黃組長來了後談笑自如,要不然她就要陪兒子去看看醫生了!
到了下午,吃過飯的黃衛告辭離開,他已經和那修士商量好了,那修士要在這段時間裡好好照顧顧子集的父母,就算要離開,也要循循漸進給顧子集父母一個可接受的過程。
待顧子集與黃家祭祖回到城隍陰府後,他就獨自一人修煉去了,他已經了卻了諸多心事,現在的主要目標是通過修煉提升修為,然後在練識大圓滿後服下“聚靈草”,接著爭奪那水神候選之位。
陰府與人間相反,當太陽東落後,空中的月光越發明亮,顧子集走出房間,來到了師尊余燼所在的偏殿處。
陰差余燼正在處理一些事情,鬼差、捕頭與巡檢負責接引、拘拿與捕捉陰魂,而這些陰魂要在城隍陰府待七七四十九天,看管陰魂、保護陰魂與指引新陰魂每七日借助香火化身回魂等任務,就交給了他們。
余燼見顧子集前來仍繼續處理公務,一道白袍身影就從他體內飛出,白袍余燼就來到了顧子集身邊。
白袍余燼身上靈光依舊不甚明亮,顯然是香火念力太少,他問道:“子集,聽說你今日和佔據了你肉身的修士達成了協議,他借用你的肉身煉化腦海中的符籙,代價是做顧子集應當盡的義務。”
顧子集點頭,他已經知曉了許多東西,比如說,築基即是築就道基,只有擁有道基的築基修士才有可能得授符籙,擁有“道籍”!
有了道籍之後,就算陽壽已盡,也可被門派中的陰靈接引到洞天福地,直到陰壽耗盡才進入輪回。
而若是陽壽未盡前肉身便已橫死,一,可直接去門派的洞天福地;二,可在陰曹掛職,成為鬼差等。若是肉身仍有生機,則可憑借道籍身份回魂!
然而若是沒有道籍,就要被人道限制,只要陽壽一盡,生死簿上的姓名就會被劃去。陽壽耗盡後肉身若是未死,強行回魂後就違背了“人道”,這時即無人道護佑,也無天道護佑,就會成為“黑戶”,被神鬼覬覦……
修士陽壽盡後肉身也死,若是想要回魂,便要奪舍,奪舍死人的肉身就是“黑戶”。但人道昌盛,奪舍活人後的修士不僅成為了“黑戶”,更是被人道天道所不容,被天地所惡……
他便歎道:“可惜弟子死前還是凡人,就算肉身還活著,陽壽已盡,已經沒有了回魂的可能……”
白袍余燼安慰道:“好在你已經得到了水神符籙碎片,將其煉化後也算堪比四方土地的神靈,若是能成為水神候選,神位也比得上本尊了!”
顧子集不免感慨,水神候選擁有水神三分之一的權柄,若是能將其掌握,就能比擬土地總管、捕頭與陰差鬼位,但此事聽起來簡單,但實際上卻極難。
如那位僥幸當了水神候選的黑魚大妖,牠乃是體魄築基的大妖,卻沒有靈台築基,而南湖水神符籙乃是人念天道所生,注重神靈而非神體,所以牠還沒有掌握水神候選的權柄,靠的是一身蠻橫肉身體魄,也正因為此,他才被中年靈台築基修士與三位練氣後期修士設計斬殺。
他便道:“白袍師尊,今日我方從那位青年修士‘溫玖’口中得知,前晚那中年修士之所以能斬殺水神候選‘烏鱧’大妖,除了用‘靈’出竅禦使符籙催動法器外,那三位練氣後期的修士與十幾位漁民也起到了極大的作用!
“那三位修士一者借符紙禦使天上太歲之力,為‘天時’;一者借符紙之力禦使五行木力,為‘地利’;最後一者最強,禦使的是此地四方土地之力,此人能力境界也不低,竟能發揮出土地神力的十成威力, 是為‘神助’;最後則是十幾位漁民合力拉特製的漁網,是為‘人和’!
“天時地利人和與神助之下,那水神候選烏鱧大妖便被定在當場,最終被那中年修士用準備了許久的全力一擊斬殺當場!”
白袍余燼先是感慨不已,然後不由笑道:“子集,說到這烏鱧大妖,我倒是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經過審查後,你拘拿的那條黑魚妖魂,正是烏鱧大妖死後所化的陰魂!”
顧子集先是一怔,然後恍然道:“怪不得那隻黑魚妖魂如此厲害,不僅能施展練識層次的大型上品法術,更能在借來水神法力後發揮出十成威力,若非我有鬼刀在身,恐怕單憑製式鬼甲之力,很難逼得牠放棄大半力量逃命!”
不多時,門外突然來了一隻陰兵,顧子集還以為是找師尊余燼報告公務,卻不想那陰兵來到了他面前道:“顧子集,監察使讓我來請你,說是神馬所派的祭祀馬靈到了!”
顧子集聞言倒是沒有多麽激動,他已經知曉了自己的身份,祭祀馬靈帶來的消息已經無用,但他還是有些高興,因為靈馬帶來了“聚靈草”,還會施法幫他遮掩水神碎片乃至殘片的波動。
不一會,他和師尊來到監察使院落,見黃家陰靈如此高興,便知鎮壓水神符籙波動之事已經談妥了。
這時祭祀馬靈張開嘴,一株靈草便從牠的口中飛出。
本還在高興的黃家監察使滿臉僵硬,滿臉笑意的陰差余燼雙眼發直。
而顧子集卻是滿臉不敢置信道:“怎麽會是……‘還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