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家祭靈也聽到了靈識傳音,哪裡還敢顯露修為,他一介祭靈可不想攤上一個老色鬼的名頭。
於是乎,顧子集只能自己應對這潑來的魚湯。
他一動念,城隍上任圖上一百四十三道靈影皆是不情願出手,他也知道這些靈影不能暴露,動念調動了圖中河水,頃刻間就有一條黑魚模樣的水靈生成,這黑魚水靈一出,就在透過和田玉印章後變大了不少,更是搖頭晃腦的向著潑來的魚湯飛去。
這黑魚一遇到魚湯,竟是如魚得水一般變成了一條魚兒的模樣,若非魚湯的顏色濃白,恐怕真的以為這是一條凶猛黑魚!
門口的護士揉了揉眼睛,等他看到地上灑成一片的魚湯後,方歎道:“我差點把一碗灑落的魚湯看成了一條白魚,看來我的散光又加重了……”
這護士剛進屋,就見褲腿灑了一些魚湯的黃衛,在說著什麽下次再來探望的話,等他收拾好之後,便見那個叫做李天心的少女開始給床上重傷的男人盛魚湯,不由暗道:
“這青年晚上有剛娶的妻子照顧,白天又有妻子的表妹送飯,真是溫馨的一家人……”
這位男護士卻不知道,那少女正在氣鼓鼓的傳音道:“表姐,你看我被小鬼欺負,也不幫幫我!”
床上躺的是那位青年修士明明是男的,傳音卻是清澈如水,笑道:“天心,若非這位‘黃叔’半路衝出,你表姐我可就要守寡了,我不看他的面子也要看你表姐夫的面子,怎麽可能向這個小鬼出手?”
少女卻是冷哼道:“那色鬼就算有些本事又能如何,今天我沒能給他教訓,下次若是讓我遇見,我李天心定要讓他好看!”
床上喝著魚湯的人卻是一歎,她這表妹心高氣傲,練識不過三個月左右,就已經是練識圓滿修為,哪裡受得了他人用魂識撩撥她的護體清光?
不錯,她乃是這具身體主人的妻子,練識數年已經是靈台築基的修士,此番正是用“靈”出竅的方式,來維持她丈夫重傷之身的生機。
這兩天夜晚,她親自動身前來照料失去命魂有如植物人一般的丈夫,白天則是“靈”出竅,通過其腦海虛空還未愈合的裂縫,進入她丈夫殘破的識海收攏殘念,為她的丈夫日後的回魂提供足夠的條件。
若非此番蜜月之旅帶上了入世修行的表妹,那她一個人可就難了,所以此時她勸過表妹李天心之後便不再相勸,畢竟她已經表明了態度,就算她表妹再次遇到那隻小鬼,出手也不會太過……
……
顧子集滿臉無奈的看著四周擦肩而過的行人,卻再也不敢研究什麽紅暈清光了。
不多時,黃衛坐上了公交車,下車後不一會,就走到了一處鄉間別墅門前,顧子集這時方有了精神,他再次回到熟悉又陌生的家了。
此番他與黃家祭祖皆藏在靈物之內,倒是沒有驚動門神,不多時就被他的母親引入了堂中。
養傷的“顧子集”自然也出來迎客,他一口一個黃叔,仿佛真的跟黃衛很熟一樣。
時間也快到了飯點,他的母親笑道:“昨天我去探望那位自衛殺人的青年時,倒是被他身邊那個熱情大方的小姑娘回送了一截黑魚,說要給子集補補身子,正好黃老板今日來探望我家子集,就嘗一嘗這隻罕見大黑魚的魚肉味道如何!”
黃衛假裝推脫了幾次,就順勢要留下吃午飯,因顧子集的父親昨日請假今天去上班,所以等顧子集的母親去買菜時,
大廳內就剩黃衛與“顧子集”二人。 嗯……若是算上神鬼靈之類的,還有黃家祭祖、身披城隍上任圖的顧子集命魂與如臨大敵的一眾顧家先祖香火化身!
此時室內雖有光照,但對於這等香火化身而言還不算酷烈,只有幾位身穿黯淡白衣的香火化身半藏在“靈物”內。
而黃家祭祖更是真身前來,顧子集也穿著有如實質的“城隍上任圖”,二者飛出和田玉印章,漂浮在空中與一眾香火化身無聲對峙,場間也靜默的可怕。
忽然,下方的黃衛開口道:“我昨晚夢到了小顧托夢,他說他實際上已經身死,若非好運找到了一件靈物庇佑,恐怕他早就成為了殘魂!”
空中的顧家祭靈化身不免怒喝道:“子集出院回家後,我就查探過他的身體,更是在他入夢時驗明了他的正身,今日凌晨還有一位陰兵隊長前來詢問,更是親自入夢查探,那位地府陰靈都沒說什麽,你們卻來如此言語?”
這時身穿“城隍上任圖”的顧子集一歎,道:“今天凌晨便是我來詢問,可惜當時迷霧重重,當我知曉那位修士還活著之後,便只能先行退去了……”
說著,他身上突然出現一身製式鬼甲,腰間更是跨著一把鬼刀!
對面的一眾香火分身皆是震驚不已,藏在大廳靈物內的黯淡白衣化身更是愣住了神,此時竟然有陰曹地府的陰兵隊長與一位祭靈親自前來,莫非此事真的有蹊蹺?他們的後代顧子集,有可能已經身死了?
這時場下那個顧子集緩過神來,笑道:“哈哈,黃叔你前天剛給我講了幾則神鬼故事,怎麽今天換了一種開頭,以我為主角編了個鬼故事?”
場上場下人鬼相隔,倒是各說各的,聲音都能聽到,傳訊卻是有范圍與對象。
黃衛按照早就商量好的劇本,歎道:“我知道你是修士,而我也是修士,怎能分不出托夢還是做夢?
“當時小顧靠著靈物與滿月的月光存活了下來,正好這兩天是中元節,一位鬼差在巡視時路過小顧身邊,發現了小顧竟然只是命魂狀態,於是他一問一查後,竟然發現有人借屍還魂,而那借屍還魂的人正是當時小顧旁邊躺著的修士!”
此時二人上空的顧家祭祖化身眉頭緊皺,若是事情真的這樣,那就解釋了這位陰兵隊長為何要來此查探,邏輯雖是沒錯,但他仍是不信,向著對面的挎刀鬼甲身影抱拳道:
“閣下的話確實能自恰,但別忘了一件事,就算子集命魂被打出腦海,更有人借屍還魂,但天魂可是分得清命魂的真偽,它可不管身體死沒死,拋棄身體後就會向著命魂飛去,你說小顧身死被借屍還魂後只有命魂,實在是天方夜譚!”
顧家祭靈身後更是有數道傳訊道:“我等雖不能時時在人間生出香火化身,但每年也能趁著幾次節日的祭祖來人間一看,自然也曾多次進過子集的夢境,清楚的知曉子集的天魂氣息,而現在子集的天魂正在他的身上,那他就還活著,哪裡會被別的修士奪舍?”
“更何況,那位修士在醫院裡活的好好的,怎麽可能奪舍子集?”
“……”
場下的顧子集一臉無辜,無奈道:“我就是顧子集,黃叔你不會是被鬼騙了吧?”
黃衛卻是哈哈笑道:“你就別演了,你我皆經歷了前晚的那場戰鬥,我們雖因未練出‘法眼’而看不到遠處的神鬼靈,但我黃家老祖乃是祭靈,且他當時就在我身上。他雖也因距離太遠而看不到小顧的命魂被打出腦海,但那位中年修士禦使的符籙散發了那麽強烈的波動,他當時便感覺到那道符籙進入了小顧的肉身之內。
“因此,你的識海命魂被符籙轟入小顧肉身,而小顧命魂被余波轟出他的腦海。當小顧的天魂要隨命魂而去時,卻因他腦海中即有了你的命魂,又被符籙之力鎮壓,所以就讓你以假亂真,先是騙過了顧家祖先的香火化身,又險些騙過了陰兵隊長的陰靈,若非我今日去你的肉身處察覺到了不對,恐怕你真的一隻冒充小顧活下去!”
空中的顧家祖先香火化身皆是沉默不語,他們本來還不信顧子集已經身死,但場下的黃衛說的有理有據,又有陰兵隊長在此,他們也不得不懷疑起來,不再反駁後,開始等待水落石出的那一刻。
場下的顧子集一臉茫然道:“黃叔你說的都是什麽,我怎麽可能被老師奪舍了?”
黃衛不免面色一沉,怒道:“好你個修士,我說了那麽多你還不承認!
“你可知,小顧的命魂現在沒有天魂為衣體,不僅離不開陰靈或祭靈的庇佑,更不能吸收香火念力!更不要說因你佔據了他的肉身,導致他的家人不能為他發喪,而不能發喪就沒有香火念力,就算祖先祭靈想幫忙為他凝聚‘香火念衣’,沒有命魂的他也承受不住香火的毒性,他便只能在‘無生家鄉’待一兩年便要進入輪回!
“因此,你不僅要將小顧被鎮壓的天魂放出,更要趕緊找到你們門派靈台築基的修士幫你回魂,那樣小顧才能變成陰魂,才能在其家人為他發喪後吸收香火念力,才能在‘無生家鄉’與先祖之靈一起逍遙快活!”
此話一出, 不僅場下的顧子集一臉震驚,就連場上的先祖香火化身也是面面相覷,一個黯淡白衣身影更是愁眉苦臉道:“若是子集真的被奪舍,豈不是變成了無家可歸的孤魂,不僅找不到家了,更是連福報也享受不了!”
其他顧家香火分身皆是一歎,生前積攢陰德,死後享受福報,顧子集若真是被人奪舍,不僅是他身死後的命魂被所有人遺忘,導致陰德擱置福報不顯,就連他們這些先祖之靈也因被蒙在鼓裡,而幫不了他!
這時場下的黃衛見“顧子集”一言不發,更是喊道:“你借屍還魂成為了小顧,不僅頂替了小顧的身份,還讓真正的他被所有人遺忘,他的陰德因你擱置,福報也一絲不顯,好在他運氣好碰到了一位鬼差,不然的話,一夜過後太陽東升,太陽之力會將他的命魂本源燃燒殆盡,那時他就會成為不知道自己是誰的野鬼,被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人遺忘,最終經歷無數苦難只剩一點真靈,就算經歷無數歲月沉入地府,進入輪回後也只能入‘畜生道’!
“他就算在成為野鬼時有幸被鬼差發現,但命魂本源散失的他連生死簿上都無名,接著渾渾噩噩的走上黃泉路……千辛萬苦的跨過奈何橋……然而登上望鄉台後,他卻因不知自己是誰而看不到家鄉,他不知道活著時候經歷了什麽,死後還有沒有人在掛念著他,他只能麻木的繼續向著輪回走去,虛度一生一世,變成孤單一鬼,只有寂寥一意。
“而若真是如此,你就成為了罪魁禍首!”
此言一落,場間風聲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