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家陰靈這一抓,直接將挎刀製式鬼甲全部封禁,一聲大喊,更是將顧子集不經意間煉入鬼甲的命魂吼出,此時這鬼甲空間內只有一團雲霧在瑟瑟發抖。
顧子集雖經歷過了生死,也有了練識前期的修為,但在上位陰靈黃老爺子的威勢面前,命魂中最深處的本能佔據了主導,瑟瑟發抖也非他願。
與剛進鬼甲時不同的是,這團雲霧中央有一座大海,海中有一道身披百鬼衣袍的身影,他見虛空動蕩識海飄搖,一念便長三百倍,盤坐掐指定住了識海。
他這時緩過神來,也有了一個問題,我是誰!
他從擁有意識開始,就以為自己在做夢,但自問了“在哪裡?”之後,卻是沒有明確“我是誰!”
“我是誰”這三個字很奇怪,要是有人給他起了個“狗蛋”的外號,時間一久,他就是“狗蛋”了……要是有許多人叫他同學,他就是這些人的同學……有些人叫他大學生,他就是那些人眼中的大學生……於是乎,有人叫他小顧、子集與顧子集,那麽他就是顧子集了!
一道道念頭在海中流轉,不一會,空中就映照出了許多場景,這些場景最清晰的就是記憶深刻的那些事情,接著是如掉色一般的畫面,更多的則是模糊不清的記憶。
他成為了練識前期的修士後,將這些記憶化作了識海海水,雖還是不能記起所有被遺忘的東西,但模糊不清變成了掉色的畫面,被遺忘的記憶開始模糊難辨。
樓房、村莊與小河在他身前浮現,四所學校也一一輪轉,無數畫面如幻燈片一般在他識海中播放,這所有記憶都表明他是顧子集!
他念頭翻滾,識海中浮現了一個可怕的念頭!
如果說一個人擁有了另一個人的所有記憶,那麽有了這些記憶後,這個人就是另一個人了嗎?
他看的小說極多,知道小說裡很多魂穿場面,但這些人大多都是帶著記憶魂穿,若是沒有攜帶記憶,那麽此人一睜眼,所有人都認為他是某某某,以至於他自己也認為他是某某某,那麽,他又是誰?是魂穿之前的他,還是成為了某某某?
他的念頭極快跳動,如果說……如果說他只是擁有了顧子集記憶的其他人,而之前的記憶又全部忘記,那麽,他到底是顧子集還是其他人?
……
余燼見黃家老祖如此激動,把他的記名弟子嚇得命魂收縮,更是險些把持不住識海,便忙道:“頭兒,子集的命魂可是我親眼看著被打出頭腦虛空,他又是以一生念頭化作了識海,怎麽可能是其他人呢!”
黃家老祖卻是搖頭道:“余燼你是修出陰靈的修士,此時還沒有修煉出‘祭祀之靈’,有可能不知道香火念頭的秘密。
“人若是活著,命魂與地魂結合,天魂只有在地魂沉睡時才有可能跟命魂接觸,這時才會有稀奇古怪的夢境與幻象等,而人若是身死,就說明地魂保護不了天魂,命魂在逐漸出竅的過程中被天地所感,下,地府中的生死簿會將劃掉的名字抹去,上,遊散在天地間的天魂便會向著命魂匯聚形成保護。
“而這時只要有人祭祀,香火念頭就會被天魂吸引而去,接著與陰魂身周的天魂結合,以至於有人獲得‘香火念衣’、‘香火之根’乃至‘祭祀之靈’!”
余燼不免眉頭緊皺道:“如此說來,那香火念頭既然向著子集的肉身飄去,說明他的天魂不在這裡,而在肉身處,如此一說,莫非顧子集還沒有死,
這個命魂不是子集!” 他忽然念頭一動道:“但他若真不是顧子集,而是那築基修士,為何他沒有一絲練識修為?”
“余燼你有可能不知,此人乃是真氣與體魄築基,就算沒有一絲練識修為也不奇怪!”黃家老祖對這等修士的情況及其了然,這種真氣築基靠的是煉精化氣,體魄築基靠的是精氣蘊養經脈與身體,再加上磨煉所得,根本就不需要練識修為!
余燼頷首,歎道:“也許此人本來有一些練識,但在被那中年修士符籙打入虛空識海後,也許將其修為打落,或是將他的命魂本源從識海中打出來了!”
……
這時那被黃家老祖鉗製的鬼甲忽然抬頭,更是忽然開口道:“黃祖,我不是誰,我就是顧子集!”
黃祖一驚,忙道:“余燼你看,此人很有可能是那位修士奪取了小顧的記憶,這才多久,竟然讓他練出‘魂識’了!”
不錯,這鬼甲內的命魂之所以能在鬼甲被鉗製時開口傳訊,正是因為他擁有了“魂識”!
余燼不由一愣,方才他就想到了一事,那就是奪走顧子集記憶之人可能本來就有練識修為,而若是練識修為跌落,有以前的經驗在,確實能很快的恢復一些!
他的意念不由氣惱,若真是如此,那此人很有可能是恢復了一些記憶,此番若是真的問不出子醜寅卯來,那就別怪他搜魂了!
……
鬼甲內的一團雲霧忽的一動,用‘魂識’看到了鬼甲外的兩道身影,眼前本是和藹可親的黃家陰靈滿臉猙獰,本是有些師徒關系的余燼滿身惡意,這兩位本來最照顧與最值得托付的前輩,眨眼間就變成了最危險的地府陰靈!
他練出“魂識”後意念更加清晰,若是此時說服不了這二位陰靈,那還不知道要受多少磨難才能證明自己。
他的命魂化作一道人形雲霧,俯首道,“黃祖、老師,我是親人眼中的顧子集,也是小夥伴眼中的‘狗蛋’;是同學眼中的‘同學’,也是一些人眼中的‘大學生’;是同事眼中的‘小顧’,也是你們眼中的‘子集’……”
余燼聞言面色仍是陰沉,道:“不錯,這樣說的話你確實是叫做顧子集,但你也有可能是那青年的命魂所化!”
鬼甲內人形雲霧不緊不慢道:“老師,學生若是那青年命魂所化,理當見過不少市面,為何在見到城隍上任時,識海中出現了‘城隍上任圖’?”
余燼陰沉沉道:“這我早有猜測,也許你記憶全失,以為你是顧子集,所以見到城隍上任百鬼同行時,才有‘城隍上任圖’出現!”
鬼甲內人形雲霧一笑,繼續道:“那敢問老師,為何學生在見到自己的肉身不受控制時,雖不相信自己死了,仍是不可避免的想到自己可能死了,識海中更是再次出現了更為清晰的立體‘身影’,還是我的肉身形態模樣?”
余燼搖頭道:“你的記憶是顧子集所有,命魂本源若是不是顧子集,確實很有可能不會下意識的想到自己身死,從而浮現立體‘身影’。
“然而你當時很有可能就恢復了一絲本我記憶,你看到你自己的肉身倒地,而顧子集的肉身卻活了過來,其更是盤坐於地掐指施展你的功法療傷,你那時知曉自己已然身死,練識修為與識海又被顧子集的命魂所得,方大驚之下凝聚了那道立體‘身影’!”
鬼甲內的那道人形雲霧不由愕然,接著苦笑道:“老師,沒想到你想了那麽多,但你可曾想過,我若是其他人,怎麽可能如此簡單的調動識海上空的記憶,又怎麽可能如此嫻熟將一道道記憶融練成雨水,又怎麽可能‘天地同悲’、‘識海擴張’與‘如意自我’?”
余燼不由被問住,若是這道命魂真的只是掠走了顧子集的記憶,那麽他確實不可能這般自然的修煉與調動修為。
這時黃家陰靈突然笑道:“小子,你能問住余燼,卻問不住我,若是你在掠走顧子集記憶之時,帶走了顧子集一些命魂本源,那麽你就有可能如此自然的調動記憶修煉,也能嫻熟的使用練識修為!”
鬼甲內的人形雲霧不由一愣,接著歎道:“既然如此,我也無話可說……
余燼聞言便是面色一定,然後歎道:“如此,我就施展搜魂手段,看你到底是誰!”
鬼甲內的人形雲霧忽然驚道:“老師你有話好說……”
黃家陰靈發出了滲人的笑聲,道:“你這小子不敢被我等搜魂,看來是真的急了,果然不出我所料,你根本不是小顧!”
這時鬼甲內的人形雲霧忙道:“黃祖、老師,我的意思是你們無需搜魂,只需看我這剛練出的幾縷‘魂識之根’便知真假!”魂識練成後,就可探出一絲絲用以查探傳訊等,而魂識之根才是魂識的根源。
此話方落,兩道及其強橫的‘識’停在了那道人形雲霧不遠處,顯然那兩位陰靈並不是嘴上說說那樣簡單!
“哈哈,既然如此,我等也怕搜魂時傷到了顧子集的記憶,你就將‘魂識本源’放出來證明你是誰吧!”一道“識”笑了一聲,引得鬼甲內部的人形雲霧一陣動蕩,他見多識廣,將魂識之根稱為魂識本源。
這時那鬼甲之內就有兩縷魂識本源探出探出,如同拉絲的糖漿一般。
那黃家老祖笑道:“余燼你是他的老師,就由你來辨認吧!”
余燼聞言就是一歎,魂識本源以命魂本源練就, 若是心懷不軌,毀去一縷魂識本源就會傷到命魂,雖不嚴重,但也要耗費許久才能自行恢復。他若是在表面查探不出,不免要破開來看看。
余燼小心翼翼的探出一絲絲“靈識”,待接觸到那縷魂識後,便知這縷魂識是如何被練出來,更是看到一場畫面。
畫面中正是虛空識海,一道巨人盤坐於海中定住識海,無數記憶在海水的映照下一一浮現,這些畫面中有人喊著子集、狗蛋與小顧,有人喊著同學、學生與顧子集,一聲聲叫喊聲中,那海中巨人仍是閉目盤坐。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間也許是無數念,那海中巨人終於有了動作,他縮小身軀向後一躺張開雙臂,任憑自己在大海中飄蕩。
而就在這時,空中無數畫面向著他身上飛去,這些畫面來到他身上所穿的城隍上任圖中之後,竟然融入了一百零一隻陰兵體內。
這些陰兵睜開虛幻的雙眼,有的開口道:“我的父母叫我小寶,我是小寶!”
有的開口道:“我的朋友叫我狗蛋,我是狗蛋!”
有的開口道:“許多人叫我同學,我是同學。”
有的開口道:“許多人喊我學生,我是學生。”
……
第一百零一個陰兵挎刀而立,開口道:“我有一個正式的名字,叫做顧子集!”
這時有絲絲意念向著躺在海中的巨人身上匯聚而去,他睜開有如馬車房屋大小的眼睛,開口道:
“我的稱呼無數,我卻唯一,既然父母給我起名叫顧子集,那我就是顧子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