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近黃昏,一輛華麗的雙駕馬車停在醉春樓外。車後跟著十幾個隨從,衣著製式相同,皆著灰色短衫。
趙賢撩起帷幔,自車廂走下,在隨從的簇擁下徑直進了酒樓。
隨從在一樓各自找到座位,叫了茶水和飯菜,隨意談笑,很是熱鬧。
趙賢徑直上了二樓,進了王留的房間。
二人省去了寒暄。
趙賢將隨身包袱丟給王留道:“賢弟,趕緊換了這些衣物!”
王留接過包袱,進了廂房,迅速換上了趙賢帶來的衣物。
趙賢端詳一番道:“不錯,量外人也看不出破綻!”
王留問道:“兄長,我們幾時離開?”
趙賢笑道:“不急,等客人散了再走也不遲!免得人多眼雜!”
王留道:“兄長所言在理!”
二人便在雅間裡等候。
少傾,沈恆送來幾匹上等布料,瞧見趙賢也在,禮道:“哦,趙市令來了!”
趙賢回禮道:“有勞沈兄!”
沈恆徑直向王留道:“賢弟,樓主讓我帶來布匹,把你的長琴裹在裡面吧!”
王留接過布匹,謝道:“謝過沈兄!”迅速打開一匹布將蝠風琴卷入其中,與其余的布匹摻放在一起。
趙賢笑道:“這主意不錯,旁人定不能發現!”
沈恆向趙賢道:“樓主還備了其它禮品,待趙市令離開時,會一並送到車上!”
趙賢調侃道:“李叔這次還真是大方,那趙某可就不客氣了,哈哈!”
沈恆笑道:“樓主叮囑過,仙伶賢弟初次拜訪貴府,也不能太過寒酸,這些都是贈予仙伶賢弟的!”
趙賢聞言打趣道:“我本就覺得奇怪,李叔對我可從來沒有這般大方過!”“原來是為賢弟準備的!這就說得通了!”
沈恆笑道:“齊侯府何等闊綽,這裡的東西怎能入趙公子的法眼,嘿嘿!”
趙賢笑道:“你小子真會說話,就當沈兄奉承趙某了,趙某不會計較的,哈哈!”
沈恆滿臉堆笑,順杆兒爬道:“樓主說,酒樓最近生意不大景氣,以後趙公子可要多賞光啊!”
趙賢笑道:“那是自然!”
沈恆繼續道:“最好多帶些錢來,嘿嘿!”
趙賢笑道:“這是你小子的主意吧?李叔才不會這麽小家子氣!”又道:“放心吧!趙某日後定不會白吃白喝的,你小子可真夠吝嗇的,嘿嘿!”
沈恆笑道:“開個玩笑,趙公子莫要當真!”“日後酒樓還要仰仗侯府呢!”
趙賢道:“你小子莫要瞎操心,酒樓有事即使我不管,家父也會幫忙的!”“李叔和家父的交情可比我強多了!”
沈恆驚道:“還有這事兒?我怎麽不知道?”
趙賢笑了笑,故作神秘道:“到時自然就知道了!”
沈恆抱怨道:“你不願意說就算了,我得去忙了!”又笑了笑道:“今晚客人太多了,人手不夠!嘿嘿!”
趙賢一聽,氣道:“你小子不是說生意不好麽?找打呢吧?”
沈恆向王留道:“賢弟,我先去忙了!”
王留道:“沈兄慢走!”
沈恆向趙賢笑了笑,便趕緊下樓幫忙去了。
自趙賢住在酒樓以後,與夥計們冰釋前嫌,迅速打成一片,無聊時便聚在一起插科打諢,關系反而密切了不少。
趙賢在雅間門口瞭望一番,向王留道:“奇了怪了,素衣妹子幹嘛去了?今天這酒樓真的客滿為患了?”
王留隨口道:“或許吧!”
趙賢聽王留的口氣,
過於冷漠,下意識看了眼王留,直覺王留心事重重,像是與平日裡換了個人,心下疑慮,試探道:“賢弟可有心事?不妨與為兄說說!” 王留呆立在一旁,注視著窗子,輕歎了口氣道:“時下心緒繁亂,有很多事情都未能理出頭緒,更不知該從何說起!”
趙賢見王留不願吐露心聲,便不再追問,安慰道:“想不通,就不要亂想了,到了侯府再慢慢琢磨吧!日子長著呢!”
王留沒有再回應趙賢。
趙賢早已熟知王留的性情,便不在多說,自懷裡扯出一本秘籍,坐下來仔細觀摩。
今夜醉春樓的客人真是不少,夥計們忙裡忙外,用盡渾身解數,仍然應接不暇。
如此繁忙的時刻,素衣卻無心下來幫忙,把自己關在雅閣裡,盯著手裡的玉佩,一個人悄悄落淚。
這塊玉佩對素衣而言比任何東西都要珍貴,這是她父親生前的心愛之物,看到它就像見到了父親的音容笑貌。有理由相信,素衣可以用生命來守護它。
然而,這玉佩終究是別人的東西,尤其那個人說,這玉佩是從屍身上撿來的,拿了別人的東西,自然是要還回去的,縱然素衣是那麽舍不得!
哭了那麽久,素衣的眼睛早已紅腫,用衣袖輕輕擦拭一下都會火辣辣的疼上半天。素衣深深吸了口氣,忍痛擦掉最後一滴眼淚,至少素衣是這麽認為的。
素衣慢慢起身,找了一塊絹帕和筆墨,俯身在絹帕上寫了些許文字。待墨跡乾透,用絹帕將玉佩小心翼翼的包裹起來,又打開端詳一陣,然後再用絹帕包裹起來。來來回回重複了好幾遍,最後才將絹帕收入懷中,徑直去了李複的房間。
已近子時,酒樓的最後一位客人終於不大情願的離開了。
趙賢帶著一位沉默的“仆從”下得樓來, 與眾家仆會合,一同出了酒樓。
李複與眾夥計早已侯在酒樓門外,身邊擺放著各色禮品,金銀玉器,珠寶古玩自然不少,還有幾壇陳年美酒,當然更少不了諸多上等布匹。
趙賢見到李複,微笑施禮道:“趙某在酒樓叨擾許多時日,承蒙李叔照顧!府上臨時有些瑣事需要處理,隻得離開了!”
李複回禮道:“趙公子客氣了,日後還請多多捧場!酒樓隨時歡迎!”
趙賢笑道:“那是自然,日後定來捧場!”
李複指了指諸多禮品道:“日後酒樓還要仰仗趙公子,李某略備薄禮,希望趙公子笑納!”
趙賢也不推辭,笑禮道:“既然是李叔一番心意,那趙某恭敬不如從命了!”
李複趕忙令人將禮品悉數裝入馬車,多虧趙賢的馬車較尋常馬車大上許多,這才勉強裝下。
在夥計們裝車的時候,趙賢仔細掃視幾番,仍未尋見素衣的倩影,失落之余更加疑惑。按常理來看,這素衣自然會依依不舍的來為王留送行,即使不送出十裡長亭,哭哭啼啼的送出酒樓大門總是正常的。
趙賢左顧右盼的擠進馬車,又瞭望了兩眼,這才緩緩放下帷幔,心裡一陣狐疑,自我安慰道:“或許素衣妹子害怕離別傷感,不敢出來相送吧!”
車夫一聲吆喝,馬車駛離酒樓,直奔侯府方向。
王留一言未發,混在仆從裡面,步行跟在車後。此時的王留,心境與先前大不相同,反而想盡快趕到侯府,盡快見到齊侯,盡快查出他正在尋求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