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後，趙賢拜別三人，趕回侯府準備車輛事宜。

　　屋內只剩下素衣、李複和王留。

　　王留多次將目光投向李複，卻多次欲言又止。

　　李複早已察覺，忍不住道:“賢侄，有什麽話就講吧！”

　　王留看著李複，終於開口道:“李叔，王某的確有事請教！”

　　素衣插嘴道:“仙伶兄，有什麽事盡管說吧！李叔又不是外人！”

　　王留道:“李叔，我想知道蝠暝宮滅門之事！”

　　李複歎了口氣，平靜道:“李某早就猜到了！只是不知把這些告訴你，會不會害了你！”“想必你師尊也有這般考量！”

　　王留驚道:“李叔識得先師?”

　　李複道:“當日李某親眼見到‘水上仙翁’懷抱嬰兒與眾人廝殺，又怎會猜不到你的師尊?”“只是獨孤門定然不會識得李某！”

　　王留道:“如此說來，李叔當日也在?”

　　李複道:“那時，我正是王將軍的牙將，我等奉梁帝之命前往招降，也可以說是剿滅‘蝠暝宮’！”

　　王留急道:“如此說來，蝠暝宮是被你們剿滅，考妣亦亡於爾等之手?”

　　李複搖頭道:“梁帝好武喜淫，聽聞‘蝠風琴’威力無邊，‘藥西施’美貌絕倫，想據為己有！”“在有心人的慫恿之下，命王將軍和段凝攜兵士與眾江湖敗類共同討伐‘蝠暝宮’！”

　　王留道:“又當如何?”

　　李複繼續道:“皇命難違，自然是依命行事！”“只是，王將軍乃仁義之士，不曾殺過蝠暝宮半個人！”

　　王留憤然道:“笑話！他若殺人，何須親自動手！”“執兵刃殺人者，卻道:‘非我之罪，兵之罪也！’，如此行徑，枉稱義士！”

　　素衣聞言十分不悅，欲言又止。

　　李複繼續道:“王將軍非但沒有殺戮蝠暝宮之人，還私下違抗皇命，私放‘敵寇’下山。”“我等還曾手刃同行的江湖敗類，這當然都是死罪！”

　　王留反問道:“既然放人下山，為何會有滅門之說?為何先父和先母依然身死?”

　　李複接著道“當日，兵分兩路，我等圍攻北門，段凝圍攻南門！”“‘水閻羅’和獨孤門在北門，‘蝠山雙壁’自然是拒守南門！”

　　王留憤然起身，反問道:“即便如此，考妣究竟被何人殺害?”“難不成你會說是被段凝所害?”

　　李複並未理會過分激動的王留，平淡道:“‘蝠山雙壁’遇害，並不能歸咎於某一人，‘蝠暝宮’樹敵眾多，參與此事者又豈止一二?”“‘藥西施’替‘美蝠郎’擋下‘太白雙仙’的‘披霜掌’不治而亡，‘美蝠郎’與數十位弟子自盡於宮門之外！”

　　王留再次氣急，目露凶光喊道:“你胡說，先父何等英雄，怎會自盡而亡?”“定是被爾等殺害，這些惡賊果然該死！”

　　王留血紅的雙眼充滿殺意，像是一頭髮了瘋的猛獸，一掌拍下，面前的桌板碎為數片，茶具散落一地，茶水飛濺的到處都是，緊握雙拳，嘎嘣作響，怒吼道:“通通該死！我定會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李複依然坐在原處，未有絲毫波瀾，只是靜靜地注視著王留。

　　素衣卻嚇得不輕，茶水濺濕了她的衣衫，向後退了幾步，驚訝地瞪著王留。此時的王留不再平靜如水，也不再冷若冰霜，竟然變得如此恐怖。

　　素衣當然曉得，王留聽聞父母遇害之事，舊恨重燃，情緒失控在所難免。但王留的樣子還是大大出乎了素衣的預料。

　　素衣走近王留安慰道:“仙伶兄，李叔所言不會有假，以李叔的為人你應該相信他！”“先父時常提起‘蝠暝宮’，總是感慨萬千，先父一定不會傷害他們的！”

　　王留冷哼一聲，反問道:“相信?你叫我如何相信?”

　　素衣急忙取出玉佩，遞到王留眼前道:“這塊玉佩還不能證明嗎?”

　　王留撥開素衣的手，恨恨道:“哼！一塊玉佩又能說明什麽?只不過是一塊不能說話的石頭罷了！”“從屍身上撿起來又有何難?”

　　素衣聽完王留的話語，愣住了。一直以來，素衣和王留彼此深信不疑，素衣處處維護王留，早已把王留當做最親近的人。

　　素衣深信，無論何時王留一定會相信她。然而，王留此時的態度卻大相徑庭，彼此的信任頃刻間蕩然無存。素衣頓感失落萬分，心內五味雜陳難以言表。

　　李複平靜道:“此玉佩確是‘美蝠郎’所贈，李某親眼所見！”“李某所言，句句屬實！”

　　王留心緒難平，反問道:“一人之言，如何佐證?”

　　李複道:“你不相信李某，李某並不感到意外！”“你可以繼續追查，多說無益，清者自清！”

　　王留再次握緊雙拳，憤然道:“我定會查個水落石出！”“血債血償！欠債的，我絕不會放過！”

　　李複道:“齊侯那裡肯定有些你想要的訊息！”“水閻羅那裡也有！”“鹽幫那裡也會有！”“巫山派也會有，不，元休此人狡詐無比，不能相信！”……

　　王留聽聞李複一時間竟說出諸多線索，稍顯驚訝。此間王留的目光一直在審視李複，只見李複表情平靜如常，眼神堅毅， 與自己對視之時，並無半分閃躲。

　　王留的怒氣平複了不少，對李複道:“我自會查證，若所言屬實，我會懷恩謝罪！”“若是謊言，我定會討還公道！”

　　素衣呆立在一旁，失落到了極點。素衣本是感性之人，兩行眼淚早已奪目而出，心裡感到無限涼薄。

　　自王留來到酒樓，素衣的心便慢慢熱了起來，人也開朗了許多，臉上的笑容也漸漸多了起來，重新燃起了生活的熱情。

　　此時，一盆冷水再次灑向素衣的心頭，感覺重新回到了當年，突然得知父親和家人死訊的那一刻，仿佛這個世界再次拋棄了她，她果然是一個多余的人，她不配擁有朋友。

　　素衣輕輕地拭去眼淚，緩緩轉身離開王留的房間，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雙眼無神，頭也不回地走了。

　　王留一時間得到諸多信息，本該感到有所斬獲，卻未料到，好似又走進了迷霧森林，內心充滿期待，恐懼和仇恨。

　　對於素衣的舉動，王留並沒有注意，更未察覺到素衣的情緒變化。

　　李複見王留的情緒緩和許多，平靜道:“李某這就去準備，賢侄，不，少俠也收拾一下吧！”“估計趙賢就快回來了！”

　　王留冷淡道:“有勞前輩！”

　　李複退出房間，準備“禮品”去了。

　　王留把蝠風琴放入琴袋，素衣為他置辦的衣物，他隻穿過兩套，其余三套都是嶄新的，疊好了整齊地放在床上。

　　王留隻取了少許銅錢，除了身上的衣物，他隻將素衣給的另一套穿過的衣物包了起來，準備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