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留將砂鍋從柴火上取下,顯然有些燙手,他迅速將砂鍋放到距火堆不遠的一小塊平地上,然後不停地用衣角兒來回煽著。
過一會兒王留用手試了下藥湯的溫度,然後端著砂鍋徑直走向秋霜道:“水兄可以喝藥了,為這位兄台留一半!”說著已將砂鍋端到秋霜面前。
秋霜道:“仙伶兄,還是先為我解穴吧!我自己來!”
王留頓一下,將砂鍋隨手放下,迅速抬起右手輕指幾下,卻沒有碰到秋霜的身體,道:“好了!快服藥吧!
秋霜看了看暈倒在一旁的月瑤道:“還是先讓她喝吧,她中毒比我更深!”
王留苦笑道:“你先服下吧!他還得慢慢喂食,比較費時間,別推讓了,藥都快涼了!”
秋霜沒再言語,端起藥來捏著鼻子便往下灌,藥味兒甚苦,險些吐出來。好不容易服下半鍋,便將砂鍋端至月瑤近前,卻不知如何才能讓阿姊服下,頓時有些束手無策。
王留將一個水袋遞與秋霜道:“水兄漱下口,我來吧!”說著接過砂鍋放在一旁。
王留折了一節竹子,用隨身匕首將竹節縱向剖開,接著迅速解開月瑤的穴道,將月瑤仰面放好,順手拿起劈好的竹節撬開月瑤的嘴唇,將竹節一端放入其口中,用大腿將月瑤頭部墊起來,另一隻手拿起砂鍋便慢慢的向竹節內傾倒藥湯,不一會兒半砂鍋藥湯基本都喂進了月瑤腹內。
秋霜有些吃驚:這位郎君怎生的這般聰穎?心內好生欽佩。
只聽王留說道:“水袋給我,為這位兄台漱下口!”“他中毒太深,還需要多服幾劑草藥,更要靜養幾日才可以痊愈,期間不能活動,以免殘余的毒血行入髒腑!”
王留幫月瑤漱完口後,又點了月瑤幾處穴道,站起身來走到秋霜近前,徑直去拉秋霜的手腕。
秋霜一驚,猶豫了一下,一時不知該伸手還是該躲開。
王留並未在意秋霜的反應,拉過手腕便開始把脈,片刻後松開手道:“水兄身體已無大礙,腳腕離髒腑甚遠,這位兄台又為你及時吸出毒血,再服兩劑藥即可痊愈了!說完此話王留便去取了長琴,負於背上道:“我還有些事情要辦,水兄乘著月色回城吧!藥方我已寫好了!按時服用即可!”說著將一塊宣紙遞與秋霜。
秋霜接過宣紙放入懷中,看了看正在昏睡的月瑤,上前欲將月瑤背起,試了幾次卻背不起來。秋霜中毒雖輕,但身體虛弱,又是女兒身,哪有力氣背負一個昏睡之人。秋霜吃力,不停的喘息,鼻尖早已滲出了汗珠。
王留看到秋霜這般有些不忍道:“罷了,此地距城中甚遠,鄙人在竹山下搭了一間竹舍,距此地不算太遠,水兄若不嫌棄可隨我前往,靜養幾日再回城如何?”
秋霜此時也別無它法,點頭應道:“如此甚好,只是需叨擾仙伶兄幾日了!仙伶兄對我等恩重若此,只能日後再報了!”
王留言道:“水兄言重了,君子救人之危,乃江湖道義,你我既以兄弟相稱何求報恩?隨我前往便是!”說著王留將長琴從背上取下遞與秋霜道:“水兄代我拿琴即可!”
秋霜接過長琴負於背上,卻感到長琴甚是沉重,沒有時間多想,便順手拾起了剛才煎藥的砂鍋。
王留將月瑤輕輕放在背上解開腰間束帶將月瑤和自己纏在一起,然後徑直向山下走去,秋霜緊隨其後。王留只顧趕路,秋霜一路上四處張望,一直緊跟在王留身後,
她從未離城這麽遠過,這些路都很陌生。 竹山向南一直綿延不斷,兩人一直在竹林中行進,月光下竹影斑駁,來回搖曳,身體刮擦竹子枝葉的聲音格外清晰。
地勢漸漸平坦,不覺已到山下,夜裡僻靜,隱約可聽到流水聲。兩人繼續向前走,前面果然有條小河,尋到河水寬淺之處,二人便踩著河裡露出的石頭走到對岸。
又穿過一片竹林,一個小屋出現在眼前。小屋周圍是一大片空地,空地外圍則依舊被茂密的竹林包裹著,倒是十分隱秘。
秋霜料想:“應該就是這裡吧!”
就在此時,嗖——嗖——似有暗器破風之聲,王留右手猛然向上伸出,速度異常之快,像是抓住了什麽。
王留輕聲道:“周圍有人,水兄小心!把琴給我!”話音未落,王留已接連出手數次。
這時秋霜隱約看到王留手指上夾著東西,映著月光閃閃發亮,像是幾枚鋼針,趕緊將琴遞與王留。
王留迅速將手裡接來的鋼針向竹林中射了回去,一邊迅速接過長琴。竹林中隻傳來幾聲微小的金屬撞擊聲。
王留輕聲道:“來者實力不弱,恐怕要費些氣力應付,水兄小心些!”
秋霜早已拔劍在手,點頭道:“仙伶兄亦多加小心,不必顧及我!”
王留一手抱琴,一手開始勾擊琴弦,琴聲剛烈至極,一波波不停向四周擴散。同時,王留亦來回快速遊走,雖然背負著月瑤,卻比舞女更加輕盈靈動,好似鬼魅遊魂在月下穿梭。
秋霜感覺到聲波強勁有力,只有運功抵擋,哪知身體剛剛中毒,虛弱不堪,突覺胸悶,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暈倒在地上。
王留仍在猛烈觸及琴弦,聲波愈加強烈,竹林中不斷有暗器向王留射來,意在阻止王留向竹林靠近。王留則絲毫不敢大意,憑借自己鬼魅般的身法盡數避開,而琴聲卻未曾中斷。
片刻間王留已接近那片竹林,忽然聞到一股異香撲面而來——想必是毒煙,便立刻屏息衝入竹林。
竹林中人見王留忽然向自己奔來,便迅速向竹林裡躲避。
此時王留已不再撥動琴弦,右手上忽然多了一件烏黑的東西,順勢向前遞出,隻聞竹林中傳來“啊……是……蝠風!”黑影一閃便躲進了竹林深處。
王留右手一抖,已將剛才遞出的武器捏在手中。竹林裡響聲越來越遠——暗襲者正在快速離去。王留正想縱身向前追趕,卻又想起了暈倒在一旁的秋霜,隻得將右手探進長琴底部,“啪嗒”一聲,手中的武器已叩合在琴底。王留迅速返出竹林,徑直向秋霜走去。
秋霜醒來時發現自己在竹屋裡的草席上,見到月瑤就躺在自己身邊,臉上泛出少許血色,看來身體情況已有所好轉。秋霜稍微松了口氣!慢慢站起身來環視一周。
木屋裡擺放了一張簡易的桌子,桌子上放了一盞油燈和一罐燈油,外加幾個粗瓷碗,桌子下隻擺放了兩個長條凳。桌子和凳子都是用竹子做的,屋子也是用竹子搭建的,看樣子是不久前才完成,還能聞到一些新竹的味道。草席應該是蘆葦編制的,鋪了厚厚的好幾層。屋內還算寬敞,整個地面用石頭砌成,也算平整。
秋霜走到竹屋門口向外張望,卻沒有發現王留的身影,心裡不免擔心起來:他不會有什麽意外吧?又一想,應該不會的,否則誰會將我們救下呢!多半是出去了!看看日頭已經晌午,感覺腹中饑渴難耐。
竹屋四周都是竹林,很難找到可以食用的東西。秋霜忽然想到昨晚經過的那條小溪,心想:先弄些水來潤潤嗓子也好!便徑直向溪邊走去。
溪水清澈見底,秋霜俯下身去剛要洗手,一下子愣住了。她發現有張臉在水裡隨著溪流慢慢的搖晃,一張充滿疲倦的臉,胡子歪歪斜斜,頭髮蓬亂,雙眼無神的盯著水裡看。
秋霜回頭左右尋視一周, 並未發現旁人,兀自納悶,仔細一端詳,這張臉正是自己。此時,秋霜也忘了饑渴,只是盯著水面出神,想到昨晚的遭遇仍有些後怕!若不是王留相救,估計阿姊和自己早已死於非命!現在阿姊依然昏睡,自己卻無能為力!……不禁一陣心酸。
秋霜洗完臉後,將胡子重新整理下,簡單的弄了下頭髮,捧著清水潤了潤嗓子,感覺清爽了許多。想出去找些吃的,又擔心阿姊無人照顧只能作罷。
秋霜隻好又回到了木屋裡,看到月瑤無甚異樣也便放下心來,安靜的躺在月瑤身邊的草席上呆呆的望著屋梁。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聞倒有些燒焦的味道。秋霜心裡一驚,猛的坐起身來環顧四周,看到屋內一切如舊,並沒有著火的跡象,心裡更加吃驚:莫非有人在屋外縱火,想燒死阿姊和自己不成?
秋霜提起長劍便向屋外奔去,出了木屋,只見一個白衣人正在火堆旁烤著什麽。這個白衣人正是王留,秋霜心裡暗喜,便收了劍向王留走去。
王留聞見聲響,迅速警覺的向身後看去,只見秋霜向自己走來,問道:“水兄身體好些了嗎?”一邊不停的轉動著手裡的木棍。
“多謝仙伶兄掛念,我身體已無大礙,只是阿——兄長一直未醒來,有些擔心!”秋霜險些說出“阿姊”,忙改口道。
只見王留身前有三條竹棍,每條竹棍上各穿著一條魚,看上去大小相差無幾,約七寸有余,都已除去鱗和內髒,魚皮早已烤乾,魚腹切口處外翻的肉已開始變黃,越是靠近,香味越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