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明月朗朗,將絲絲媚人的月光遞向宮裡宮外。
當朝首輔呂不韋,兵部尚書公孫勝,國子監祭酒儲元羲一同跪在太極宮中,不敢做聲。
而坐在他們對面的那個男人,身著褚黃龍袞,正用手指敲打著寶座。
“一,二,三......”
他們不由地跟著節拍一同默數,而心跳,也隨之加快。
“愛卿平身,有什麽想說的話,就說吧。今天不管你們說了什麽,朕隻當你們醉了。”
見沒有人起身,也沒有人答話,兵部尚書公孫勝帶頭問到:“皇上,醉話可不好聽啊。”
寶座上的男人一笑,“君無戲言。寡人不喜歡做虧本買賣,也沒有什麽大肚量,但這麽幾句醉話還是容得下的。”
皇上話音剛落,公孫勝便與儲元羲對視一眼,隨後一同起身向前,振聲到:“今內有各路反王肆意為禍,外有羌騎虎視眈眈,民生凋敝,四海惶惶,紫荊關更是被圍困許久,皇上到底要等到何時才肯答應出兵?”
陳易江的眼睛依舊緊閉,指尖的節拍也從未停止,“正是因為民生凋敝,正是因為四海惶惶,寡人才更不能出兵。”
“紫荊關後,京城再無屏障,皇上是要看著咱們的大隋就這麽亡了嗎?”儲元羲聲音微顫,再次跪倒在地。
全是醉話。陳易江倒吸了一口氣,答到:“各路反賊出處迥異,又分散在天下各地,一一出兵平反才更是勞民傷財。朕要的不是一次不痛不癢的平反,朕要的是一戰得太平。”
公孫勝抬頭望向了那個身著龍袍的男人:“皇上你這是在賭。”
“是,朕就是在賭,用大隋國運,賭一個天下太平。”陳易江睜開雙眼,眼中灼熱著幾絲熾意,隨後又轉頭看向呂不韋,“呂首輔為何長跪不起?”
公孫勝和儲元羲這才意識到呂不韋一直跪倒在地。
“臣有奏。”
“朕準奏。”
呂不韋從懷中掏出早已準備好的奏章,再無任何疑慮,“待反王事了,臣奏請賜死搖光王。”
“搖光王何罪?”
“不孝也可,不忠也可,叛國也可,莫須有也可。只要是人,就一定有罪。”
皇上的手指第一次停下,眉宇間泛起一絲笑意,而這次夜談,就是大隋往後的十年。
貳
塞北的春風,江南的冬雪,融雜這夏晨南方,秋晚落葉,一同匯入空中那輪滿月,孤媚人間城。
太極宮中,戒備森嚴,士卒往來巡視,暗哨隱於深幽。
待那伍禁衛自長廊經過,一紅衣戲子從梁架上翻身而下,又再次融入黑暗。
兩儀殿外春意闌珊,海棠初笑,煙柳成雲。清風推窗,月色入戶,把皎潔的月光撒在陳易江的身上。
剛剛送走臣子,窗外便傳來了打更的聲音。
“大概子時了吧。”
他走到鏡子面前正預解衣就寢,忽見鏡中寒光一閃,有劍襲來。背後如有獵獵風聲,吹滅小山河。
戲子自陰影處騰躍而出,一劍刺向陳易江的後背。但劍芒剛刺入幾分,便頹然受阻。
戲子見狀,也不急著收劍,只是將劍身一抖,打出千縷萬縷紊亂的氣機,直轟入陳易江體內。
僅僅一劍,便將陳易江震退數米,又撞碎鏡子,倒身在地。
“韓芸汐,朕就知道你沒死。”陳易江從口中咳出幾絲鮮血,臉色總算和緩了幾分。
“自受封太子,
入主東宮以來,寡人便終日覆甲,以防不測,至今不敢懈怠。不過朕和你的買賣還沒做完,你就要來殺朕麽?”陳易江等了許久,見戲子沒有作答,便繼續說到,“讓朕猜猜,是誰派你來殺朕的。四路反王?北方羌族?太子陳雲水?二皇子陳勢安?還是那搖光王荊越?” 說到最後那個名字時, 陳易江抬頭看向戲子,語氣也略顯低沉。
但戲子卻笑而不語,不吃他的緩兵計。只是一步探出,揮劍斬向陳易江的頭顱。
恰在此時,門外一禁衛破門而入,又續而飛身向前,伸手拍向刀鞘,刀鞘便順勢彈出,化作虹光一道,直射向戲子。
紅衣戲子反手將劍勢一轉,回身擋住了刀鞘。
見戲子轉頭,孔遲武不由一驚,他可從未見過這般美麗的女子。
雲成桃李面,月比柳梢眉,天生三抹絕色,不染半點凡塵。再點綴上不點而紅的唇,不笑而媚的眼,直叫人敗了這一肚子的經綸。
剛晃過神來,劍光與孔遲武已隻隔三寸。他連忙把身一側,堪堪躲過那凜冽一劍,又續而抬刀向戲子砍去。
一時間燭光明滅不定,耳邊刀劍長鳴。
汗水慢慢地浸濕了孔遲武的後背。出刀越來越慢,刀路也漸漸沒了章法,眼看著就要敗北,哪知那戲子卻莫名一笑,隨後曲身撞向了他的刀背。
而後戲子逼出一口鮮血,又佯裝敗退,飛身翻窗而去。
孔遲武一邊大喊禦醫,一邊持刀向外追去。
門外是一席如夢的月光,和一卷如畫的江山。
抬頭望向月輝,隻覺月色寒清,空氣見仍有劍意在呼嘯。
孔遲武立身於無邊月色,手卻止不住地發抖。
他記得那戲子配有兩柄劍,自始至終,她隻拔了一把。
而戲子走時,在他耳邊留了一句話——那個書生是搖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