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川來在柴房裡怎麽喊叫,爹娘只是裝作聽不見。
爹把娘拉進了廚房。
“他娘,到底怎麽啦?”爹焦急的問。
“別擔心了,休息兩天就好了,我沒事兒,倒是川兒讓我有些……”
沒等娘說完,爹又急急地說道:“不是讓你去百草堂換買嗎?你怎麽兩手空空的就回來了,額頭上怎麽還淤青了……別動,你的鼻子,別動,怎麽那麽多血啊?”爹一邊擔心地給娘擦著臉,一邊焦急地問道。
娘躲閃著,說道:“川兒還沒吃飯呢吧?快做飯,關可以,可不能餓著他。”
“他娘,你快告訴我,到底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永安鎮發生了什麽事?我剛和川兒說永安鎮裡最近很亂。你是不是遇上了那個,那個什麽蒼刀影的人了?他們是不是打你了?”見娘沒有回到,爹更加著急了。
“沒有。”
“沒有?那你怎麽?”
“是百草堂的王掌櫃。”
“王掌櫃?”
娘趕緊把爹拉倒一旁,小聲地說:“中午的時候,我去百草堂給你買藥……”
柴房裡的川來把耳朵緊緊地貼在了門縫上,仔細地聽著娘的話。從隱隱約約傳來的聲音中,川來聽到……
今天早上,娘走進了百草堂。
“王掌櫃。”
“嗯……”王掌櫃眼睛都不抬一下。
“我來買點藥。”
“買什麽藥啊?”王掌櫃扒拉著算盤。
“我家老伴的腰還是疼,把你上次你給我的藥,在買一點。”
王掌櫃順手從藥櫃裡拿出一包藥,扔在娘的面前,說道:“五錢銀子。”
“啊?那麽貴啊!上次還是三錢呢。”
“貴?貴怎麽啦?嫌貴不要買呀。”王掌櫃隨手就要把藥收起來。“我說多少就多少。”
“可我只有三錢。你看能不能……?”娘把三錢銀子放在了櫃面上。
王掌櫃掂量著三錢銀子,“沒錢。沒錢買什麽藥?”
“王掌櫃,能不能通融一下?過兩天我再給你送過來。”
“那你就等兩天再過來買嘍。”
“這……這……”娘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
就在這時,百草堂的一群夥計扛著一個大布袋子走了進來。
夥計朝著王掌櫃點了一下頭。
王掌櫃一劑眼神。
幾個夥計心領神會,又要扛起布袋子往裡走。
娘看見那個布袋子裡的東西動了一下,心生疑惑。
“看什麽看?趕快走。”王掌櫃把娘的三錢銀子扔在地上。“藥房當然是要進藥了”。
“可是……不對啊,掌櫃的,我看那不袋子裡的東西在動。”娘說。
“老婆子,你的眼睛花了趕緊走吧!”王掌櫃推著娘。
娘撿起地上的三錢銀子,正要走出百草堂的大門,又聽見店後傳來一聲微弱的呼救聲:“救命啊——”
“掌櫃的。我聽有人喊救命?”
“你聽錯了,你個老婆子耳朵有問題。”
“不對,我聽著好像是一個小姑娘的聲音……”娘自顧呢喃著,又轉頭看了一眼那布袋子的方向。
突然,王掌櫃攔住了娘的去路。“我跟你說,老婆子,你聽錯了,是不是?”
“我,我,是,是,是。”娘連忙怯怯懦懦的說。“我的耳朵有問題。”
王掌櫃突然揮手一個巴掌打在娘的臉上。“現在聽清楚了嗎?”
“你怎麽——”沒等娘說完,
王掌櫃又是一個巴掌打了過來。 “這啪啪的聲音,響不響亮?請不清脆?老婆子,聽清楚了沒有?”
“聽清楚了,聽清楚了。”
“來幾個夥計”王掌櫃朝店裡喊了一聲,一下子,店裡便衝出了三五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
“我聽清楚了,聽清楚了。”娘連忙說道。
“老婆子,不該聽的就不要聽,不該看的也不要看,知道嗎?”
“知道。”
王掌櫃手一揮,幾個夥計衝上來一下就把娘按倒在地,一陣拳打腳踢。
娘只有苦苦哀求著。
王掌櫃走過來,蹲在娘的跟前問道:“你聽見了什麽?你看見了什麽?”
“沒看見,什麽也沒看見。”
“哦?是嗎?”
“我看見了掌櫃的在進藥。”
“那布袋子裡裝的是什麽呀?”
“藥材。”
“什麽藥材?”
“這我不知道。”
“你不是聽見了小姑娘的聲音?”王掌櫃咄咄逼人。
“沒聽見,沒聽見。”
“那你聽見了什麽?”
“我老了。耳朵不行了,聽不見。”
“老婆子,我知道你是雲朦山上砍柴的。你和你家男人靠賣柴為生,一個孤老頭,一個孤老婆子,可不要多事兒。否則我哪天上了山,對你們可有的是手段。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
“真聽明白了?”
“聽明白了,聽明白了。王掌櫃,我聽明白了。”
“好好地回去湊錢,過兩天再來買藥。如果還聽不明白,那就永遠都不要聽話了。知道了嗎?”
“知道了,知道了。”
柴房內,川來聽了娘的講述,不覺得怒火中燒。
那個下巴上一撮毛的王掌櫃本來就不是什麽好東西,平時就欺行霸市,在永安鎮裡很是霸道,之所以一直讓著他,沒有管他,只不過是不想牽扯到其他的事情當中。可是,這一次,一啄毛的王掌櫃竟然欺負到他娘的頭上,還把娘給打傷了,此仇不報,叫我如何再喊一聲娘,如何立於世間?
想到這裡,川來忍不住喊了起來。“娘,你放我出去——”
“你要幹什麽?”爹的語氣很生硬。
“爹,我就是想出來,你不要再關我了。”
“不關你?你要幹什麽?你是不是想著現在馬上就到永安鎮去,把那個王掌櫃給殺了?給你娘報仇。”
“爹,你不是已經說過了嗎,不能去尋仇,把仇恨忘掉。”
“算你還記得清楚。”
“可人家都欺負到我們頭上來了,娘都被打成這樣了。”
“那也不要你管。一會兒我給你娘處理處理就好了。”
“是啊, 川兒,不要去惹禍了。你不知道,那王掌櫃在永安鎮裡勢力大得很。也怪娘自己多事,被打一頓也沒什麽,你可千萬不能出什麽事兒啊,我和你爹這一輩子就養了你這麽一個兒子,我們不希望你出什麽事,知道嗎?平平安安的好不好?”娘的語氣中帶著哀求。
“好——娘,你先放我出來好不好?”
“不放,今天晚上你就在柴房裡待著吧,一直待到你把那個王掌櫃給忘了,我再放你出來。”說完爹和娘就轉進了內屋。
川來又把耳朵趴在門縫上,聽著爹娘的動靜。
“他娘,來趴著,我給你揉一揉。”爹一邊說著,一邊把娘扶到了床上。
隨即便傳來娘因疼痛而發出的低沉的“啊啊——”聲。
娘一聲聲的呼喊,像一根根尖利的刺刀一樣不停的扎著川來的心,讓川來在柴垛上坐立不安,輾轉反側。
川來越想越氣,怒火不住地在心裡燃燒著。
那個下巴一撮毛的王掌櫃,如果不殺了他,難道就讓娘一直這樣忍受著嗎?不,一定要殺了那個下巴一撮毛。
入夜之後,川來確定爹和娘已經入睡,就悄悄地起身,輕輕地推開了柴垛,從柴垛下面的一個洞裡爬了出去。
他時常這樣乾的,每當爹爹把他關在柴房的時候,他總是會趁著爹爹不注意,就從這個洞裡鑽出去,到山上玩上一晚上又回來。
而這一次不同,他沒有去山上玩,而是決定下山去把下巴一撮毛給殺了,為娘報仇。在離開家門的時候,他還順走了爹的那把砍柴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