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回來了!”振華輕輕地歎息了一聲。這輕輕地一聲歎息,包涵了太多的辛酸,太多的無奈!他出生於1958年,正值*大刮共產風,不僅積極挫傷了農民生產的積極性,造成了糧食大幅減產和極大的浪費,造成了大饑荒,1959—1961年是中國最艱難、最貧困的三年,他正好趕上了,這還不是最要命的事,最要命的事,他出生後不久,他的父親得了癌症,得了癌症後,沒過三個月,就悄悄地離開了人世間。他的父親死後,他的母親整日以淚洗面,不知不覺中眼睛也哭瞎了,真是漏屋偏逢連夜雨!要不是他叔伯的救濟,恐怕早已追隨他父親去了。想到此處,不禁眼圈紅了。
下車後,一家人向一處村落走去。只見錯亂零星地分布著一些土坯房,偶爾能見到一些紅磚青瓦,紅磚大都鑲嵌在這些土坯房中間,青瓦覆蓋在土屋上面,像一個個的補丁。屋前屋後,參差不齊地分布著豬圈,茅廁。深秋後的農村,一棵棵楊柳低著腦袋,顯著無精打采的。
一家人已經到了村口,有兩隻狗迎了過來,不停地吠叫著。小金虎嚇得,趕緊地躲到了姐姐的身後,只露出一個腦袋,眼巴巴地瞅著兩隻狗。隨著狗的吠叫著,一個駝背的老奶奶,拄著拐杖,氣喘籲籲地移了過來,像一隻企鵝,一邊喝令禁止狗叫,一邊斜眼看了看行人。突然間,兩隻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緊接著變大變亮起來,好像發現了寶貝似的。
“是振華嗎?”駝背老奶奶問。
“是我,我是振華,大嫂!”振華回答說。離開家鄉十幾年了,家鄉的景物還是十幾年的樣子,幾乎沒啥大的變化,可是人已經不是當年的人了,記得離開家鄉時,駝大嫂只是稍微有點駝背,現如今已經躬成了一個大龍蝦!一個人總是容易發現他人的變化,而自己的變化往往不自知。自己才三十露頭,頭髮已經白了許多,皺紋也悄悄爬上了眼角與額頭,當然這些變化他自己或常在他身邊的人感受不到變化,可是在他人的眼裡,變化是巨大的。
“十多年不見了,在外面混得可好,頭髮都白了?”駝大嫂繼續問。
“馬馬虎虎,能將就吃飽飯。”振華說。
“這三個娃都是你的嗎?都長這麽大了。”駝大嫂帶著關懷的語氣問。
“是的,大嫂,快叫大娘!”海燕接過話來。想當年,沒去東北前,駝大嫂對自己家確實幫襯了不少,經常給自己家送點南瓜,送點土豆等,駝大嫂一個人在家,孩子們在外打拚,老伴又走得早,自己種得南瓜,種得土豆,只要吃不完,就會送給海燕,海燕沒事的時候,也經常給駝大嫂打打水,鋤鋤地等。一來二往,海燕跟駝大嫂自然熟了起來,相處得很好。海燕自然很是感激駝大嫂,畢竟她曾經給予這個家不少幫助。想過這裡,海燕的心裡頭熱乎乎的。
“大娘好!”三個孩子齊聲叫道。
幾個人又寒暄了一會,一家人又往老宅子走去。一會兒,一處敗落的土坯房出現在面前,屋頂上依稀可見幾根稻草,猶如一個敗頂的男人的頭,牆體上面坑坑窪窪的,凹凸不平,牆體正中間有兩扇灰色的木門,不,是兩塊木板,連接兩塊木板的是一把老“上海”鐵鎖,鏽跡斑斑的。牆體右上角有一個小窗戶,支撐窗戶的樹枝已經裸露了出來,一層風化的塑料紙在微風中,顫抖的,呼呼地作響。
男人在土房前,停了下來,放下了包。就是這個地方,有著太多幸酸的記憶,這也是他出生長大的地方,他依稀地記著,父親抱著他轉圈圈,他騎在父親的背上,父親在地上爬來爬去。然而,物是人非,老房子依舊在,父親卻永久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