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Z市第一人民醫院內，急診值班室內——

　　“吳望醒了……他讓你先去拿書，然後你就把我特意叮囑你的事，全忘了?”徐廣軍下意識放下手中茶杯，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有些慚愧低著頭的趙麗。

　　“趙麗啊，吳望的事鬧得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再加上那些無良媒體的宣傳，咱們醫院現在就是社會的焦點啊，院長因為這件事，被上面要求談話還沒回來，主持不了大局，要是被那些無良媒體，知道吳望醒了的話……”

　　“對不起啊……徐主任，我不知道事情有這麽……”趙麗聽懂徐廣軍的意思，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她頓時驚慌失措起來，臉色變得蒼白，常帶著笑意的眼眸，此刻泛著淚花。

　　“唉……以後再給你們加強思想政治吧”徐廣軍摸了摸自己快枯萎的地中海頭頂，思考數秒後，搖了搖頭，歎氣說:“沒辦法，只能和那些媒體搶時間了，希望吳望千萬別亂說話啊……”

　　徐廣軍從椅子上起身伸出右手，趙麗慌慌張張的從衣架上拿下白大褂，雙手捧著，遞向徐廣軍。

　　穿上白大褂的徐廣軍，眼神中劃過尖銳的神色，已過中年肌肉松弛的面孔，此刻嚴肅的堅若岩石，急診科主任雷厲風行的氣勢展露無疑。

　　“跟上”徐廣軍說罷，一把推開值班室大門，他的腳步沉穩而迅捷，朝吳望所在的住院樓走去。

　　吳望所在的位置是住院樓二樓，當徐廣軍進去住院樓大門，看到這裡沒有一個記者後，心裡咯噔一下。

　　“徐主任?”趙麗氣喘籲籲的跟上徐廣軍，發現他的臉色陰沉的快滲出水了，小心翼翼的問道。

　　“趙麗，你先去按電梯。”

　　徐廣軍知道，那些記者狡猾的很，一定會通往二樓步梯的某個角落埋伏著自己，他躲在隱蔽處，觀察著已經按了電梯升降鍵的趙麗。

　　“叮！”

　　電梯鈴響起，電梯門打開的瞬間，兩個碩大的鏡頭對準趙麗，趙麗被嚇了一跳，在連續閃爍的閃光燈中徹底僵住。

　　‘遭了……’徐廣軍皺起眉頭，他心中僥幸徹底被打碎，就連電梯中都潛伏著記者，步梯就更不用說了，他們恐怕已經得知吳望蘇醒的消息……

　　“躲不過去了。”徐廣軍顫抖著緩緩吸了一口氣，正準備走出角落時——

　　“你們在這裡幹嘛！”

　　兩個記者被趙麗的突兀的吼聲嚇了一大跳，其中一個記者回過神來，臉色不悅的說:“這裡又不是你家開的，你……”

　　“這裡是住院部的搶救電梯，是不能上外人的！”

　　“不是，我們只是待在裡面，也沒用……”另一個記者自知理虧，眼看著周圍的醫護人員，被這巨大的動靜吸引過來，他急忙安撫起趙麗。

　　“不是什麽不是”趙麗得理不饒人，她聲音比剛才更加嘹亮的吼了起來:“如果因為你們，導致搶救床上不了電梯，你們付得起責任麽?！出去，都給我出去！”

　　趙麗話音未落，兩隻白皙纖細的手臂已經抓住兩個記者的衣服，不愧是乾急救的，兩個記者像兩隻小雞仔，被她輕易的拖到住院樓的入口。

　　“行，你行。”記者氣的發抖，他整了整皺巴巴的衣服，指著趙麗:“我記住你了，我回去寫報道，讓人民群眾好好看看，你……”

　　他話還沒說完，眼看著趙麗又揚起了拳頭，臉色一變，急忙拉著另一個記者，連頭都不回的撒腿就跑。

　　徐廣軍看著趙麗一路小跑到自己面前，一臉可愛的對著自己眨動無辜的大眼睛，然後調皮的吐了下舌頭。

　　‘不虧是那個吳望的搭檔啊……’徐廣軍無奈的歎了口氣，拍了拍一臉‘快誇我’表情的趙麗，徑直走向電梯，身後的趙麗緊緊跟上。

　　“叮！”

　　二樓到了，電梯門打開後，徐廣軍腦袋‘嗡’的一聲，他嘴巴緩緩張開，看著人海般洶湧的記者朝同一個方向湧入，那是吳望病房的方向！

　　有的記者聽到電梯鈴，下意識轉過身，看到徐廣軍的一瞬間，他們的眼睛就像嗅到鮮血的鯊魚，迸發出貪婪的精光。

　　“是徐主任！”不知道哪個記者喊了一聲，如同病菌傳染般高速，所有記者在這一刻同時回頭，幾十雙眼睛鎖死在徐廣軍身上。

　　他們的表情，就差在額頭上刻著‘我要搞個大新聞’了。

　　冷汗順著徐廣軍額頭流下，眼看著記者們即將湧向自己，他當機立斷，低沉的對趙麗說:“脫衣服！”

　　“啊?”眼看著記者們舉著相機朝自己衝了過來，趙麗一臉‘你個糟老頭子想幹嘛’的表情。

　　“蒙住頭！別讓他們照到你！往前衝！”徐廣軍的嘴角有些抽搐，趙麗反應過來，慌張的脫下白大褂蒙住頭，迎頭撞向記者的人流。

　　‘這樣，小趙就不會被記者騷擾嘍’徐廣軍苦笑一聲，緊跟趙麗，和記者的人海親密的接觸起來。

　　“徐主任，我是《厄夢時刻》的記者，貴院急診吳醫生是被天啟教派所重傷，請問事件損屬實嘛！”

　　“無可奉告，在本院負責人到來前，我什麽都不會說！”

　　“徐主任！這裡是《觀察者周報》，請問吳醫生是被同部門同事嫉妒，才被下了毒手，這就是事件真像麽?！”

　　“無可奉告，在本院負責人到來前，我什麽都不會說！”

　　“徐主任！據我們《探索發現》的記者，晝夜調查發現，企圖殺害吳醫生的凶手，還隱藏在貴院中，難道凶手和貴院有什麽聯系！”

　　“無可奉告，在本院負責人到來前，我什麽都不會說！”

　　“徐主任，請問吳醫生如此年輕就享受貴院急診科，副主任級待遇，他難道是您隱藏多年的私生子嘛！！”

　　“無可奉告，在本院負責人……等等，你說什麽?純屬謠言！這位記者，我警告你啊，話不能亂說，你哪個單位的?！”

　　“《Z市調解》！”

　　“……”

　　徐廣軍被周圍的記者各種詢問弄的頭暈眼花，加上閃光燈從各個角度照向自己，讓徐廣軍寸步難行。

　　好在前方蒙著頭的趙麗，沒有被騷擾的她，輕易的擠開蜂擁而入的記者，在記者們的各種叫罵聲中，為徐廣軍殺出一條血路。

　　花了大概半個小時，‘趙麗號’終於抵達吳望病房門口，看向門口的徐廣軍，兩眼猛的一亮。

　　在吳望病房門口，兩個彪形大漢牢牢的矗立在門的兩側，一手亮出警察證件，一手控制阻擋著記者，沒有一個記者能突破他們進入病房。

　　‘呼……沒有記者進去，也算是有說法，能對領導交代了。’徐廣軍心情逐漸好轉，他對著門口的兩個警察，露出營業式微笑，正準備進去病房，一隻大手擋住了他的去路。

　　“徐主任，不好意思，我們隊長詢問吳醫生一些東西，外人暫時不得進入，請您諒解，請稍等片刻。”其中一個警察對著笑容僵硬起來的徐廣軍解釋道。

　　“吳醫生剛脫離呼吸機，頭上的傷還沒痊愈，耽誤我們送藥，導致吳醫生病情惡化，你們擔得起責任麽?”趙麗不服的揚起了頭，大拇指指向後方的記者，威脅的意思不能更明顯了。

　　徐廣軍詫異的看了眼自己的下屬，平時大大咧咧的護士，今天突然變的有勇有謀，難道平時的她是裝的?

　　其中一個警察也是一臉難色，他對同伴耳語了什麽，等同伴點頭後，他進去病房門後，沒過一會兒，重新走出，對著徐廣軍點了點頭。

　　“徐主任，隊長說，你們可以進去，不好意思，耽誤您時間了。”

　　“沒事，職責所在嘛，兩位兄弟辛苦了，晚上別走，我做個局，給你們隊長還有你們接接風。”

　　徐廣軍點了點頭，拉開病房大門。

　　“不行，我們也要進去！”

　　“言論自由，你們憑什麽妨礙我們采訪的權利！”

　　“報警啊，警察打人啦！”

　　“哢嚓……”

　　徐廣軍等趙麗也進來後，關上隔音的病房門，病房內，除了吳望外，還有另外兩人。

　　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坐在椅子上，一身黑色風衣加上一頭整齊的短寸，配上刻刀雕刻般堅毅的五官，平和的表情中威嚴不減。

　　一位二十出頭的女士，靜靜的待在男人身後，深藍色和白色相間的女士警服，包裹著她那誘人的身材，黑色的警褲下，一雙能令所有男人噴出鼻血的修長美腿，若隱若現，她的手帶著潔白的手套，纖細的手指握著筆，靈活的滑動，記錄著男人和吳望的談話。

　　男人聽到後方的聲響，瞬間停止了談話，他面向徐廣軍，臉上露出善意的笑容，伸出手。

　　“幸會，徐主任，Z市警察局，刑偵科，王弘毅”握住徐廣軍的手後，王弘毅注視著徐廣軍的眼睛，看著徐廣軍的眼神清澈且眼珠沒有任何神經抖動後，王弘毅迅速的放開了手，然後對身後的女人揮了下手。

　　“徐主任，幸會，我叫吳霜！”吳霜簡單的敬了個禮，和她的名字一樣，精致美麗的面孔仿佛結滿寒霜般嚴肅，她黛眉如利刃，一雙美眸在徐廣軍和趙麗間來回巡視，就像是在看向犯人。

　　“咳咳……”王弘毅看到徐廣軍已經皺起眉頭，輕輕咳嗽兩聲，安慰起徐廣軍:“這丫頭今年剛來警局報道，上面本來準備把她安排到交通那邊，命令還沒下，這丫頭直接衝到人事部門，自己把自己的erp(人力資源管理系統)給改到我們這兒了，上面的領導都氣瘋了，第一次見到這麽無組織無紀律的，您見諒，就當……”

　　“你怎麽跟我們主任說話呢！”趙麗打斷徐廣軍的話，氣衝衝的對吳霜發起了衝鋒，。

　　看到這一幕，徐廣軍一張老臉瞬間變得和善慈祥起來，他點了點頭，‘果然是自己養的兵，以後績效給她多報點。’

　　“徐主任都五十多了，脾氣也不是很好，你把他氣出問題怎麽辦?你父母沒有教過你，什麽叫尊老愛幼嗎！”

　　‘趙麗，這個月，你獎金沒了’

　　“你說……我的父母?”吳霜仿佛被碰到逆鱗，她的臉色更加冰冷，手指著趙麗，一字一句的噴出寒冰般的語氣:“你，再，說，一，遍！”

　　趙麗被吳霜變化的狀態嚇了一跳，急忙躲在徐廣軍身後，對著吳霜做了個鬼臉。

　　“你！”

　　“注意形象！”王弘毅低吼了一聲，這一刻，他的面孔陰沉的如同惡鬼，和剛才和善的形象完全是兩個人。

　　吳霜頓時停下腳步，低下頭站的筆直，王弘毅繼續說:“以前你的事，我不管，也不想管，但你給我記住，從你進去公安系統的那一天開始，你就是一個兵，是人民的子弟兵！你還敢對人民群眾擺臉色，別忘了是誰賦予你警察的權利！如果我發現還有下次， 趁早從公安系統滾出去！”

　　“誒誒……”徐廣軍急忙拉了拉王弘毅，笑著勸慰起他:“王隊長啊，你言重啦，醫院，警局不都是為人名服務的嘛，都是一家人啊，消消氣，消消氣，趙麗，來，給吳警官認個錯！”

　　‘這王隊長不簡單啊，訓斥是假，短短幾句話，就把自己的身份坐高，還能逼著我給他台階下，’徐廣軍心中思索著，臉上溫和的笑容絲毫不減。

　　“對不起……吳警官”趙麗在徐廣軍目光的注視下，不情願的說道。

　　“嗯，我也衝動了，不好意思，護士”

　　“對嘛，這就對了嘛。”徐廣軍哈哈一笑，將剛才的一幕一筆揭過，他拍了拍王弘毅的肩膀，“王隊長，你看看，這就是新時代的年輕人，有闖勁，敢於面對上級，還勇於承擔錯誤，多好！”

　　“……”王弘毅臉色放緩，點了點頭。

　　徐廣軍看到沉默的王弘毅，心中為取得話語主動權得意起來，他故作輕松的說:“王隊長，等下別走，我做個東，咱們坐一坐，增進下內部感情……”

　　“不了，謝謝徐主任熱情邀請。”王弘毅打斷徐廣軍的話，從吳霜手上收回詢問本，最後看了眼病床上的吳望:“我們還要事，下次一定，況且……”

　　王弘毅重新帶上溫和的笑容，對著徐廣軍輕聲的說:“我想問的都已經問完了。”

　　‘他問了什麽?小吳不會說什麽不該說的東西吧?’

　　“呵”王弘毅看著徐廣軍陰沉的臉色，輕聲笑了下，他反饋似的拍了拍徐廣軍的肩膀，帶著吳霜離開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