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市此時正值十一月晚秋，氣溫下降同時，也為這座城市裹上一層蕭瑟的氣氛。

　　“這鬼天氣，越來越冷了。”王弘毅口中吐出一道隱約的白氣，他用力搓了搓手，想挽回一點流失的體溫。

　　吳霜跟在他的身後，警服包裹的動人身材，吸引著眾多回頭的視線，只是單薄的衣服，和此刻驟降的溫度有些不搭。

　　看著身後沉默寡言的新人，像剛出生的小雞一樣跟著自己，王弘毅露出一絲苦笑，平時自己強硬慣了，對剛入職的孩子用那種語氣訓斥，確實有些過了。

　　“穿上吧。”王弘毅將風衣脫下，順手遞給了身後的吳霜。

　　“……”吳霜倔強的搖了搖頭，樣子像極了被父母訓斥，鬧別扭的孩子。

　　“好了……別鬧了，剛才是我不對，服從命令吧”王弘毅看到吳霜不接衣服，她的香肩在寒風中微微顫抖，認輸般無奈的說，強硬的將衣服塞入吳霜手中。

　　“……謝謝”吳霜聲音細微的回應。

　　確認吳霜穿上衣服後，王弘毅點了點頭，繼續朝醫院停車場走去，就在這時，身後的吳霜突然開口:“隊長，就這麽放過吳望真的好麽?”

　　“嗯?你是指什麽?”王弘毅饒有興致的回頭。

　　“那個人……有問題。”吳霜的雙眼直視王弘毅，她回憶著病房的場景，說:“他表現的十分熱情，盡力配合我們的詢問，但是……”

　　吳霜的眼眸逐漸銳利起來，說:“吳望所交代的事，也就是沒被打暈前，他說他隻記得自己在急診值班室，那時的時間是12時24分，但根據我們調查，和目擊者描述，發現吳望被擊倒在就急救手術室門前的時間，是15時35分，而且……”

　　“而且，他對這三個小時內自己在幹什麽，一筆帶過，就連為什麽那時候沒有急診，為什麽會去手術室的理由都沒說……”王弘毅接過話茬，掏出香煙，深深吸了一口，露出享受的表情。

　　吳霜聞到煙味，一對黛眉微微皺起，她沒發表什麽意見，繼續說:“是的，正常人遇到生命危險，一定會積極配合我們查出真像，但他刻字回避關鍵問題的態度很奇怪，就連行凶的可疑人員也沒有任何猜測，就像……”

　　“就像，他根本不在乎，是誰想殺自己。”王弘毅將吸了兩口的香煙踩滅。

　　“王隊長，我提議創建偵查小組，對吳望進行第二次詢問，直覺告訴我，他一定還知道什麽，這個事情不簡……”

　　“我滴大小姐，偵查小組的創立，需要向上級層層審批啊。”王弘毅看著身後的正義感爆棚的吳霜，再次苦笑起來。

　　看著身後不服氣的吳霜，王弘毅想了想，開口說:“這算是臨時考試，說吧，回憶在病房的二十分鍾裡，根據吳望的行為特征，粗步判斷下這個人。”

　　“聰明，機智，善於偽裝，智商情商不會太低，時間太短，判斷不出具體性格。”吳霜沒有思考，毫不猶豫的說。

　　“哇哦，你對他評價很高嘛，難不成……呃，我開玩笑的呀，別用這種眼神看你上司啊。”縱使王弘毅大風大浪見過不少，被吳霜寒冰般刺骨的視線注視，心裡也陣陣發毛。

　　“請不要開玩笑。”吳霜眼眸微垂，將一縷秀發挽過耳後，輕聲的說:“我不喜歡他。”

　　“好吧，你回答的很好，能得90分。”王弘毅笑眯眯的說。

　　“為什麽不是滿分”吳霜有些無法接受，自己畢業於重點大學心理學專業，

就連資深教授都對自己在心理學方面的天賦，驚歎不已，她不解的望著王弘毅。　　“正義。”王弘毅正色的說。

　　“……?”吳霜腦子有些宕機，櫻桃小口微微張開，她怎麽也想不到，隊長口中吐出個和心理學完全不沾邊的詞。

　　“沒錯……就是正義。”王弘毅收起了笑容，他回憶起當時的吳望，那漆黑的瞳孔中，一團無形的火焰尚未熄滅，火焰的形狀，和面前的吳霜，以及年輕時的自己一模一樣。

　　“所以，您就因為這……放過他了?”吳霜不可置信的後退兩步，她很清楚，面前的隊長可是被無數犯罪分子冠以‘嗜血的獵犬’這一稱號的神奇人物，只要有任何可疑的線索，沒有任何人能逃離獵犬的追捕。

　　“小吳，我知道，你心裡不服氣，不明白，我為什麽放過他。”王弘毅再次點燃一根香煙，趁此時機，四處回望起來。

　　這裡是離市中心不遠的醫院，周處高樓稀少，大部分建築物的外表陳舊，外側玻璃遍布灰塵，無人打掃。

　　‘從……那時候開始，十年了。’王弘毅心中一歎，對吳霜說:“我們不會放過任何蛛絲馬跡，遺漏任何一個嫌疑人不假，但是小吳……時代變了啊，至少和十年前完全不同了。”

　　“天啟救世！”

　　“回應吾主！”

　　“厄夢即救贖！”

　　突如其來的此起彼伏呐喊聲， 打斷王弘毅的話，一群身著黑袍，佩戴長兜帽的人，聚集成黑色的海洋，他們高舉繪著墨綠色的烏賊旗幟，朝著王弘毅他們緩緩走來。

　　王弘毅將吳霜護在身後，掏出隨身攜帶的證件，那個領頭的黑袍腦子見到後，對著他微微點頭，對著身後的人群打了個手勢，繼續高喊著‘天啟救世’的口感，從王弘毅身邊經過。

　　呐喊著的人群得到指示，人流在走到王弘毅面前的時候，迅速分開，動作整齊，井然有序，連口中的呐喊聲也沒有絲毫停頓。

　　王弘毅和吳霜就像分海的摩西一般，靜靜站在原地，等待黑色的人流停止湧動。

　　終於，最後一個黑袍人走過，嘈雜的呐喊聲漸漸遠去，吳霜沒有說話，她看到王弘毅的握緊的右手拳頭，正凸起道道青筋。

　　“十年了，我還是沒習慣”王弘毅緩緩回頭，臉上掛起平常的笑容，只是多了些疲憊，他說:“小吳，世道雖然變了，但我們的職責永遠不會變，保護人民群眾的生命安全，和財產安全，至死不渝，吳望的那種眼神，和現在的你一樣，我不能確定他會做好事，但他一定不會違背良心做壞事，這就足夠了，不是麽?”

　　“……”吳霜沒有回答，只是沉默的點了下頭，有些話如哽在噎，但她明白，從十年前厄夢出現並擴散的那一刻起，這些話，說出來也沒什麽意義了。

　　王弘毅一把握住，即將燃燒殆盡的煙頭，嘲諷的說了一句:“這荒唐的世道。”，之後沉默下來，他邁動腳步，後方吳霜跟上，兩人很快消失在寒意漸增的冷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