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吳霜和王弘毅剛走，趙麗就按耐不住了。

　　“那個女警察怎麽能這麽說話呢，真是的”趙麗小聲的嘟囔起來，她的臉頰微微鼓起，生氣的樣子，在吳望看來，有些像脹氣萌萌的河豚。

　　“噗”吳望有些控制不住，笑了出來。

　　“吳醫生，連你也這樣！”趙麗小跑到吳望面前，委屈的說道:“那個女警察對主任都那個態度了，你不幫我就算了，還要笑話我?”

　　“抱歉啊，都是趙麗你剛才的樣子太可愛，我實在沒忍住……”吳望輕笑著，略微拉來兩人的距離。

　　“可愛”趙麗沒注意吳望的動作，目光微微呆滯，過了一會兒，她的面色滲出一絲緋紅。

　　趙麗有些害羞，她第一次聽到吳望說出這樣的話，在她的印象裡，吳望平時雖然很愛笑，愛護體貼手下的醫生護士，但她總是覺得，吳望的笑容帶著一絲透明的隔閡，任何人都無法靠近他的內心世界。

　　但是剛才，那道透明的牆壁，消失了。

　　“吳醫生……我真的很可愛麽”趙麗的呼吸有粗重，她心中本該埋藏著的那個想法，此時在透明牆壁消失的這一刻蠢蠢欲動起來。

　　“吳醫生，如果可以的話，可以和我……”趙麗深吸一口氣，心中的丘比特之箭，蓄勢待發，即將離手之時——

　　“真的很可愛啊，趙麗。”吳望打斷她的話，揚了揚手中的《國外童瑤合集》，臉上的笑容絲毫不減:“就像夢遊仙境的愛麗絲一樣。”

　　“愛麗絲……”趙麗嘴角抽搐，心中的箭尚未離手，就被乾的稀碎，連一絲機會都沒有，想到這裡，趙麗看向吳望的眼神有些幽怨。

　　‘不過也好，大家的吳醫生，才是好的吳醫生嘛，正好，也不用擔心別人搶跑’，趙麗看著重新升起的透明牆壁，心情再次好了起來。

　　‘?’吳望一頭霧水的看著，臉色接連變化的趙麗，他有些擔心的對徐廣軍說:“徐主任，您瞅瞅，趙麗有點不對勁。”

　　“他什麽意思?飯局不接……想給我個下馬威?”徐廣軍沒聽到吳望的話，依舊低著頭，一臉嚴肅的低聲沉吟著。

　　“徐主任！”吳望有些無語，大聲又喊了一邊。

　　“嗯?小吳，你吼那麽大聲幹嘛，這裡是病房，你要注意影響！”徐廣軍被嚇了一跳，慌忙瞪了一眼吳望。

　　‘您知道這是病房啊，我還以為您是提前來佔床鋪的呢’這話吳望不敢說，他朝著趙麗努了努嘴。

　　“小趙，你瞅瞅，你現在的態度！”徐廣軍看著一臉傻笑的趙麗，被王弘毅壓了一頭的心火，嗡的一聲就上來了。

　　“你是國家的園丁，人名的公仆”徐廣軍神情莊重，恨鐵不成鋼的說:“你們這個樣子，怎麽完成國家交付的使命，建設美好家園的願景，何時才能實現?”

　　“不是，您說就說嘛，帶上我幹嘛?”吳望無奈的看著，將手按在自己肩膀上的徐廣軍。

　　“嗯?”

　　“您教訓的是”吳望瞬間化身鴕鳥。

　　“可是主任”趙麗回過神，面對徐廣軍的怒火，一臉尷尬的說:“我沒編織，沒資格建設啊。”

　　趙麗想到自己微薄的薪水，一時間悲從中來，突然，她眼珠一轉，臉上的笑容變得陽光燦爛。

　　吳望看到趙麗突然變得和哈士奇一樣，精神抖擻，狗軀一震，結合她平時的神經刀，吳望暗道不妙，他下意識的拉住徐廣軍。

　　“???”

　　“徐主任，

我最近‘那個‘有點緊張，您看，我為了您，專門和那個女警察鬥智鬥勇，對您夠忠誠吧，要不，您給我轉個正，我也想當當人名的公仆。”　　“……”徐廣軍沒有說話，他雙眼瞪得銅鈴般大，泛白的胡子上下跳動，右手無力的指向趙麗，平時沉穩不苟言笑的大主任，此時被氣的渾身發抖。

　　吳望見狀，急忙按了身旁的護士呼叫鈴。

　　“反了，反了……”徐廣軍一臉不可置信的呢喃，

　　“嗝……”徐廣軍喉嚨發出鴨子打嗝的聲音，他的面孔猛的變紅，徑直向後倒去。

　　“來人啊，徐主任不行了！”吳望頭上的網狀繃帶沒來得及摘，跳下床，一把摟住徐廣軍。

　　“怎麽了，出什麽是啦，呀！！來人呀，徐主任倒了！”

　　“別都進來啊，太擠……誰摸老娘屁股！”

　　“掐人中，快掐他人中！”

　　眾多護士和值班醫生蜂擁而入，他們都被這罕見的場面震住了，各種離奇操作接連不斷，甚至還有要掐吳望人中的。

　　沒多時，雞飛狗跳之後，病房恢復平靜，只不過，吳望旁邊的床位上，多了個眼神木訥，神情萎靡的徐廣軍。

　　認識到錯的趙麗，一言不發的低著頭，勤快的為徐廣軍按摩著肩膀。

　　“吳望啊，那個警察問了你什麽啊?”徐廣軍虛弱的問道，他的目光有些飄散，不知在想著什麽。

　　“問了一些我在暈倒前在哪，幹了什麽，或者有什麽線索之類的。”吳望第一次看到徐廣軍這幅摸樣，心中有些忐忑，正色的回答道。

　　“是麽?”徐廣軍說罷，便陷入沉默。

　　“徐主任，您放心，不該說的話，我一個字都沒有說”吳望心中更加不安，他急忙追加表態，一旁的趙麗也察覺到不對，手上的按摩的動作，更加勤快。

　　“嗯”徐廣軍不冷不熱的回應，之後又是一陣沉默。

　　也不知多了多久，徐廣軍開口:“吳望，你跟我多久了?”

　　“5年了，徐主任。”

　　“已經5年了嘛，真快啊。”徐廣軍眼睛微眯，似乎回憶起那段時光，他的語氣充滿輕松:“從一個什麽都不會的實習醫生，到現在急診室的頂梁柱，5年啊，我也快退休了……”

　　吳望的眼神有些發酸，他知道，自己能在27歲有如今的作為，全是托徐廣軍的福，對他來說，徐廣軍是上司，是傳道受業的師傅，更是填補內心空虛的‘父親’。

　　“您別這麽說，您還年輕的很”吳望勉強笑著搖了搖頭，想跳過這個沉重的話題。

　　“你知道，我為什麽讓趙麗等你一醒，馬上通知我麽?”徐廣軍看向吳望:“你被發現倒在急診手術室的大門口時，除了腦袋被開了個大瓢外，到處都是血，嚇壞了不少人，這是個大新聞，如果任由那些記者胡說八道，會對你的政治生命有影響的……”

　　“徐主任……”吳望剛想說寫什麽，他猛的咬住舌頭，將那些話咽回肚子裡。

　　‘絕對不能說出來’

　　剛才他翻遍了整本《國家防范厄夢指導白皮書》也沒發現上面記載有關於地獄五層的內容。

　　就連趙容和皮鞋提到過的‘髒器’上面也隻字未提。

　　‘趙老師說過，我和那個皮鞋一定會再相遇，如果我隨意透露信息的話，會害了身邊的人……’

　　吳望有些後悔，他忘了問墨子蘭要聯系方式。

　　‘我現在能查的，只有兩條線索’

　　“那個孤兒院，還有秦光……”想到這裡，吳望眼神有些迷茫。

　　除了摸到那個戒指和菜刀帶給吳望的回憶外，吳望回憶不起關於那個孤兒院的一絲一毫。

　　‘院長……為什麽能活在自己的厄夢，我進去那個厄夢，趙老師說的，真的是偶然麽?‘

　　‘王晴，她在那張報紙中顯示，應該活了下來，但為什麽變成那個樣子，還被皮鞋控制，還要我去救她，秦光說我喜歡她……對了，還有秦光’

　　‘秦光說過，我會被關在監獄，他替我去頂罪，那他一定未成年，即使是未成年殺人，還有客觀因素，他恐怕也會被關在少管所，報紙不允許刊登未成年人犯罪的任何信息，我連他被判多少年都不知道，還好，Z市只有一家少管所……’

　　‘現在，就只差等身體恢復了。’吳望下定決心，看向徐廣軍，他笑著說:“徐主任，我不會真的是你的私生子吧?”

　　“你想當?”徐廣軍拍了拍趙麗讓她停下，緩緩從病床起身，趙麗急忙上前攙扶。

　　“爸爸”

　　“滾蛋”趙廣軍對著嬉笑的吳望罷了罷手，重新穿上白大褂:“我要是敢認，我家老婆子能生撕了我。”

　　“沒事，我不介意多個媽媽。”

　　“成了，別嬉皮笑臉了，我沒事。”徐廣軍知道吳望是為了自己好，也知道這個善於隱瞞內心的下屬，有很多事沒告訴自己。

　　‘別做傻事啊……吳望’徐廣軍心裡歎著，臉色變回主任般的嚴肅，沉聲囑咐:“好好養傷吧，你們少氣我幾次，我還能晚退休幾天。”

　　“那是……我還想跟您多學幾招呢。”吳望看著徐廣軍打開病房的門，略有蜷縮背影，在吳望眼中，變得寬厚雄壯起來。

　　“這就好……兩位兄弟，辛苦了，你們這些記者還沒有啊！……都說了，無可奉告！在本院……”

　　“哢嚓”

　　關門的聲音隔斷了徐廣軍的怒吼，房間再次安靜下來，吳望蓋好被子，準備休息。

　　吳望知道，自己接下來的生活，可能會發生聚變，但無論發生什麽，這裡有一個人會關心自己，心情不好，還會罵自己兩句。

　　‘足夠了’吳望微笑著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