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房間裡睡的一律是火炕,早就被客棧的夥計燒得暖烘烘的,睡起來格外舒適。吃過午飯,江雲天先在房間裡小睡了一個時辰,隨後起身出門。
他雖然昨夜沒有休息,後來又騎馬奔馳了大半天,才到了臨河城,卻並不感到十分疲倦,在城中隨意地轉了半下午,夕陽落山的時候,他回到客棧吃了晚飯。
黃昏時分,他獨自牽著那匹烏騅馬,緩緩踱出客棧,在前面街口一家專門釘馬掌的鐵匠店裡,為那匹愛馬烏騅削修理一下腳掌,釘了四塊上等的蹄鐵,又仔細修剪了一下馬蹄上多余的毛發,整個馬在經過一番梳理之後,這匹本來就神駿的烏騅馬看上去可就越發地神駿了。
也不知是那個懂行的人看出了這匹寶馬的來頭,把烏騅馬的事情傳揚了出去,頓時引來許多好奇的人進行圍觀。
江雲天拉馬步出鐵匠鋪的時候,身後跟滿了一大幫閑人,這些人對於他這匹寶馬“嘖嘖”讚賞不已,甚至於還有一個長年販馬的馬商,主動熱情地上來與江雲天搭訕,願意為他牽線,想介紹一個人用五千兩白銀買走這匹寶馬,但是事成之後,他本人要從中抽取一成的銀子作為傭金。
對於這些奸詐的馬商,江雲天一開始還能耐著性子解說一番,用十分堅定的語氣說自己無意賣馬,後來問的人實在太多了,他不願意再口乾舌燥地解說,乾脆直接否認這匹馬是落雲關馬市上懸賞萬兩白銀的那匹烏騅馬。這麽一來,果然打消了很多人問話的興頭。
穿過鬧市的人群之後,他翻身上馬,騎著烏騅馬走過了一條青石板鋪成的街道,穿過簡易的城門,遠遠地就看見了那道擦著臨河城東側流過的烏倫河。
這道河流自“寧遠”縣境內穿過,再繞落雲關而入西河,河道深處可達五米以上,河面甚寬,長年水源充沛,很少有枯水期,因此成為這一帶方圓千裡之內唯一可行舟泊船的重要河流。
兩岸舟船穿梭如織,來往十分頻繁,各地貨商雲集此處。緊挨著臨河城東側一處開闊平坦之處,官府建設有一處大型渡口,兩岸設立有專門堆放貨物的高大倉棚,渡口附近設有茶館,馬棚,各色人物忙亂混雜,吵嚷喧鬧得很!江雲天簡單察看了一下地方,生性不喜喧鬧的他微微皺了一下劍眉,無意在此逗留。
穆姓老者那日說的約定會面時間,是在明日黃昏時分,從現在算起,自己正好還有一整天的時間,可用來簡單消遣放松一下。
說到消遣的話,臨河城附近其實也沒有什麽遊玩的風景名勝,這次他北出落雲關大城,一路深入大漠深處,實在來說就是旨在擒獲這匹名為烏騅的寶馬,如今寶馬到了手,頓時覺得一身悠閑,有點無所事事、,不知道乾些什麽好的感覺。
當然,這次沙漠之行,除了擒獲烏騅馬這一重要收獲之外,他還有了更重要的收獲,那就是經歷和見識了很多江湖之事,也目睹了一些所謂的江湖奇人。這些事,這些人,直到今日今時,他還是有些諱莫如深,難以想象和琢磨透。
不管怎麽說,他都是增長了很多的見識,頗有一種不虛此行的感觸,至於明日黃昏即將再次見到的那個穆姓老者,一想到那位武林奇人,他原本平靜的內心更是充滿了新奇與激動。
不可否認,穆姓老者必然是一個江湖武林中的能人異士,他那身出神入化,神鬼莫測的絕世武功,的確令人神往不已,還有他那種文雅雍容的宗師風度和氣質,
更令人有種發自內心的傾慕和敬仰。 江雲天暗暗下定了決心,明日黃昏時分,如果當真是見到了穆姓老者,一定要在和老人的攀談中好好表現,讓穆姓老者對自己的好感再增添幾分,就算最後他確實無意收下自己作他的親傳弟子,指點一下自己,能夠作他老人家的記名弟子也是好的,最不濟也要與他攀上一個忘年之交的情誼。
他心裡想著事情,牽著烏騅馬慢步而行,不知不覺地已來到了河邊渡口,但見一艘艘結實的帆船,挨挨擠擠地停泊在岸邊,健壯的腳夫們正把盛裝在草袋裡的大鹽包,一袋袋的搬運到船上。
食鹽、鐵器、皮毛,是這地方大宗的轉運貨物。當然,這裡最著名的一項產物,卻很少為外人所知——那是世人最為喜愛的黃金。這裡的黃金包括沙金與山金,不管那一種儲量都很豐富。
一想到黃金,倒使他意外的注意到了烏倫河水面上的一艘金漆大船。那是一艘十分氣派,吃水極深的雙桅四帆的大船。
事實上,在他意外地注意到這艘金漆大船以前,這艘格外豪華的大船早已吸引了數千人的注目。被大船吸引過來的這些人在距離大船停泊處的岸邊,逐漸集結成一片人潮,一個個探著腦袋,遠遠的向著那艘船行著注目禮。
眼前這事可又是一件不常見的新鮮事兒。
江雲天忽然發覺這幾天以來自己的所見所聞,竟然比以往二十年的閱歷,就某種意義上來說,都要更加豐富多彩。腦海中關於昨日晚間那輛金漆豪華馬車的記憶還尚未褪卻,此刻再次目睹著這艘更加氣勢驚人、奪人眼目的豪華金漆座船,他的內心情不自禁地激蕩出一些不可名狀的遐思。
這艘金漆大船就氣勢,排場,色澤,噸位來說,無論單論哪一項來說,都會讓附近的任何一艘船黯然失色、自慚形愧。可能是因為它本身的體積太大,吃水量太深,以致於使得它實在難以靠岸停泊,必須要停泊在河心深水處才可以。
落日的絢麗余暉,滿滿地灑落在黃金色澤的船艙之上,反射出五彩繽紛的漫天霞光,附近的大片水面因此泛染出萬點金星,頓時一河異彩。這就難怪兩岸集結的這些人都似看傻了一般。
一時間,眾口紛紜,莫衷一是。有人神神秘秘地說可能是皇家帝王出巡到此處;又有人言辭確鑿地說是某位蒙族的親王入朝中原拜見當今聖上,恰巧路過臨河城渡口,臨時停泊在這裡;又有人故作老練地說是中原地區某一巨商蒞臨此地辦事,還有人猜測說是留居關中的“淘金老人”專程來到這裡收購黃金來了。
認可最後這一說法的人最少,然而江雲天卻以為最後這個說法較諸前面其他各項都更準確些,可能性也是最大。 他翻身騎在馬上,這樣可以坐在高處觀察,從而避開人群對視線的遮擋。
他凝神打量著河中心的這艘金漆大船的整體結構式樣,只見船艙從上至下分為三層,確實稱得上是名副其實的樓船。那些塗著金漆顏色的船艙上面,都配有各式雕花鏤空的門窗,艙門處掛著一卷精致的珠簾,密密麻麻的珠串阻擋了視線,讓外人難以看清艙內的情況,船長約八丈,寬約三丈五尺,被稱為“巨舟”也算得上是名副其實。
心細的江雲天隨即又注意到,這艘金漆大船的船頭位置與船尾甲板位置上各放置有一個四足方鼎,鼎面亦是金色,此刻鼎內正一股白煙嫋嫋升起。看這樣子,方鼎應該是祭祀用的器物。
就在這艘金漆樓船的船艙甲板上,前後左右,每一側都站立著一個身材雄壯身穿黃色勁裝的漢子。黃色勁裝漢子的腰間都扎著一根同色的絲絛,每人頭上都戴有一頂黑皮便帽,兩隻手都是空空的,不見攜帶任何兵刃,臉上都擺出一副專注護衛艙內安全的神態,這模樣與昨夜那些騎馬開道的漢子極為相似。
一想到這裡,江雲天不由得腦中靈光一閃,初步判斷,昨夜的金漆馬車,與今日黃昏的金漆大船,它們之間很可能是一個來路,即使不是一個來路,也必然有著某種緊密的關聯。
他正眉頭緊鎖,思考問題的時候,就見那艘金漆大船的其中一個艙門,珠簾一挑,緊接著忽然湧出來七八名青衣漢子,合抱著一條長長的厚實踏板,使之搭到岸上,踏板剛剛搭好,就見一個身著藍色緞衣的乾瘦老者從艙內緩步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