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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半兒》第三十二章:1半是厚味、1半是余味
  【年重九剛上大學時,常被人央求幫忙寫情書;臨畢業時,常被人央求幫忙寫論文。朋友和同學都說他的身上具備兩套煞有介事的本領,一套叫作說情,一套叫作講理。而其實兩者卻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絞盡腦汁地說一些自己很快便會遺忘的話。】

  年重九道:“直到踏入社會以後,我才發現,原來人們都是帶著理性去談感情、帶著感性去講理,這可能不同於校園裡的那一套。”

  年重九道:“就像你經常問我到底喜歡你的哪一點?我若是純粹很感性地抒情,你就會說我虛偽;但我要是很理性地分析你的可愛之處,你就覺得我好真誠。”

  周南桃道:“我只是問下你在大學裡有沒有談過戀愛而已,你就轉移話題說出這一套一套的東西來糊弄我,你就把那些舊故事小心翼翼地繼續藏著掖著吧……我才不稀罕吃你那些隔年的老陳醋呢。”

  到了重陽節這天,仇大同跟年重九、萬秋濤、周南麟幾個人組織著幾大家子一起,在離江北鎮不遠的小嵐山上一個叫做“觀嵐山莊”的地方遊玩聚餐。一群人熱熱鬧鬧地玩了一個上午,午飯後大家正各自休息、自由活動。

  老人們在山莊裡拉著家常結伴散步、說著自己家鄉的風土人情;女人們陪著孩子,一邊看他們玩遊戲一邊聊天;仇大同在纏著周南麟和萬秋濤下棋。

  自從老仇跟周南麟和萬秋濤對局過以後,算是徹底變成了棋癡,隨時在車尾箱和背包裡預備著棋子和棋盤,而且每次與他們相聚,不論是喝茶還是吃飯,總要纏著他們抽點時間出來下盤棋過過癮。

  老仇在萬秋濤或周南麟面前也向來是輸多贏少,而連續輸棋的次數累積多了以後,他就再逮住年重九這個徒弟下盤輕松棋,將年重九蹂躪一番找找樂子。

  年重九曾問仇大同道:“你跟萬秋濤或周南麟下棋,在棋逢對手、各有輸贏期間棋藝不斷精進的感覺更有趣?還是蹂躪我這個學生更有趣?”

  仇大同當時歪著頭、剔著牙賤賤地笑道:“棋逢對手才叫有趣,跟你下棋只能說是找點樂子——教你下棋,那是得一英才而育之,一大樂也;覺得你朽木不可雕而常蹂躪你,另一大樂也。”

  年重九笑他這個做老師的心術不正,道:“看似喜歡教育人,貌似誨人不倦;實則喜歡教訓人,熱衷毀人不倦。”聲稱自己要退出師門,不再下棋。

  仇大同也開玩笑講一些東拉西扯的歪理,哄年重九下棋,說道:“下棋就像談戀愛,要越挫越勇。”又或說道:“下棋時有的地方要多落子,形成厚味,有的地方要有所保留,留有余味——就像談戀愛,有時候深情厚意如癡如醉,有時候別愛太滿,留幾分滋味。”

  好像打磨棋藝便是修煉愛的藝術;好像戀愛要學會計算,就像圍棋上不能只靠棋感跟著感覺走一樣。總之一句話:戀愛就像博弈。

  這天年重九看他們下了一會棋,便帶著周南桃一起出了山莊沿著山間的小路閑逛,倆人一邊聊著天一邊慢慢向山頂走去。

  年重九道:“什麽隔年老陳醋?時間會把往事中的酸澀揮發掉,過去的那些荒唐早就沒味了,又哪裡會有什麽老陳醋給你吃?現在的我純得像一碗過濾了所有塵世煩擾,又在歲月中慢慢沉澱了雜念、已經清澈見底如原生態般未曾汙染的純淨山泉水,不信你來嘗嘗我酸嗎?”

  周南桃笑著說年重九身上倒是沒有酸味,但卻是油膩的鹵味大叔。

年重九開玩笑說周南桃倒是清淡怡人,但又有韻味悠長,像醋溜的大嬸。  周南桃笑道:“你誇人的話都帶著怪味兒!那我到底是清淡怡人的,還是酸溜溜的?”

  年重九道:“鹵味大叔當然配醋溜大嬸嘛……我們倆人互相愛戀,心意相通,已經沒有什麽是不能談的。其實我現在想對你坦白我的內心——倒不是我心裡酸溜溜的——我現在心中對你雖然滿是愛戀,但確實仍會留有一份自卑,這是實情。你剛才不是問我大學裡有沒有談過戀愛嗎?我在大學裡有過初戀,但就是這份自卑讓那份感情失敗,所以我很怕。有人說,愛情只是香味,婚姻才是滋味……”

  年重九道:“你說今天的這個聚會裡面有沒有一點我倆相親的味道呢?也虧大家都是我們自己的朋友,也都真心希望我們好。但是,如果換做是別人,想想我們經常見到的那種相親場面,經常是一群人拋開愛情本身來品評相親雙方各方面的匹配度以及婚姻的可能性。我心裡在想,如果像那種相親,我們倆今天的結局會是如何呢?”

  周南桃道:“雖然我會時不時地問起你的過去,但當下和將來才是我們需要共同認真面對的,包括以後的婚姻,我很高興它將會以我們的愛情為基礎建立起來。我愛你,便是愛你——現在的你,你吃的每一粒米、經歷的每一件往事,所有的那些過去如果多一分或少一分,都可能會讓你變了味道,而眼下這個你才是你正宗的味道,才是我愛的你。”

  年重九道:“那如果以後我變了呢?你還會愛嗎?”

  周南桃道:“你不是經常說倆人能相處長久是因為能在對方面前放開地做自己嗎?其實我想告訴你的是,你的以後以及我的以後,都叫作我們。”

  年重九感動地點點頭。周南桃調皮地問道:“不過你先交代一下你剛才那長篇大論的相親理論是怎麽來的?”

  年重九笑道:“你別那樣看我,好像我是一個資深的相親人士一樣,哎呀……”

  周南桃知道年重九怕癢,便撓著他腋下的癢處追著他鬧,年重九一邊抵抗一邊反擊,倆人正笑著互相追逐,突然周南桃豎起食指放在唇前做了個“噓……”的手勢,倆人便聽到一陣輕柔但清脆的潺潺水聲。

  周南桃拉起年重九的手,倆人一起循著水聲尋找,轉過一段崎嶇的山路後便看到一條小溪,倆人又沿著溪水慢慢找到源頭,便看到一眼山泉正汩汩地湧著清澈的泉水。

  周南桃欣喜地跑上前去,踩著石子歪歪扭扭地走到泉邊,蹲下來伸手輕輕拂了拂水面,掬起一捧泉水慢慢地喝著,紅潤的嘴唇便掛上了清亮的水珠。周南桃對年重九道:“九哥,你來嘗嘗這山泉水,清涼甘甜。”

  周南桃身子向前傾著蹲在泉邊,後背卻繃得筆直,牛仔褲緊緊地勾勒出臀與腿那美麗的曲線,腴美的腰肢間露出一片雪一樣純潔白皙的肌膚,頭髮柔順地垂下來,仿佛快要傾瀉到水面上。

  年重九在後面停下來,靠在一塊大山石上坐著,看著周南桃的眼神變得滾燙,說道:“山泉水甜還是你甜?”

  周南桃捧起一捧泉水,小心翼翼走到年重九面前捧到他嘴邊,道:“又在嘴花花,你嘗嘗就知道了。”

  年重九只是抿緊了嘴笑著搖頭,周南桃皺眉說道:“我都喝了你怕啥?又毒不死你。”然後自己把那捧山泉水吸進嘴裡,伸出胳膊勾住年重九的脖子,然後慢慢地吻了上去,把山泉水喂進年重九嘴裡。

  年重九得意地笑道:“我就知道你會給我個機會讓我尋找答案,果然還是你更甜一些。你說,我們這叫相濡以沫嗎?”

  周南桃瞅了年重九一眼,嗔道:“你就是不放過任何一個能佔便宜的機會!那你說,我們倆會相濡以沫嗎?”

  年重九道:“相愛有很多種方式,不過相濡以沫這個詞語就字面的意思來講,說到源頭上也有點魚水之歡的味道……嗯——我挺喜歡的……”

  周南桃彎起手指在年重九額頭上彈了一個腦崩兒,嗔道:“想什麽呢?我是說認真的,你別嘴花花,我要你重新說!”

  年重九順勢抱住周南桃,道:“相愛有很多種方式,我們有足夠的時間去慢慢體驗;相愛有很多種味道,我們都會慢慢嘗遍。但是在以後的相愛當中,我們倆都不準缺席、更不準提前退席,你準備好了嗎?”

  周南桃點點頭,年重九問道:“你家人對我的印象和感覺怎麽樣?”

  周南桃道:“他們才剛剛認識你,哪裡談得上印象和感覺?我爸覺得你看上去有點端莊嚴肅,但又很靈活;持重話少,但又感覺挺有趣。你有一副讓人敬重的好面相,還有一副讓人親近的好稟性,但又有著一副讓人討厭的臭德行。”

  年重九是一個隨心的人,他一直覺得在人和人的相處與交往中非常忌諱那些費盡心力的取巧與討喜,互相之間自然而簡單一點,自己舒服、別人也舒服,而相處舒服便會產生最好的關系。

  包括以前年重九和孟還珠父親相處就像跟自己父親相處一樣,倆人彼此之間的話不多,常常幾句話談完重點後便簡簡單單地陪著一起喝茶,或者有空偶爾陪他一起喝點小酒,哪怕在桌上沒有一句話。孟還珠曾說他們倆在一起像是演啞劇,年重九卻覺得這其實就是男人之間的快樂和交流。

  甚至現在年重九仍偶爾會帶上樂樂去陪孟還珠父親一起吃個晚飯,倆人仍像以前一樣,每人做倆拿手的小菜擺在桌上,開一瓶酒就夠倆人你一杯我一杯地慢慢邊斟邊飲消磨半個晚上。

  周南桃道:“雖然我經常問起你的過去,但其實我並不太在乎,我更在意我們的當下和將來,我剛才說的就是真心話。你說你心中有一份自卑,但是你知道嗎?給你自卑的人,都是不值得你去愛的。你心裡這個疙瘩要慢慢解開,如果非要我講得現實一點,我對你這個人滿意,對你的各種現實狀況也沒什麽不滿意。我爸也向我問起過關於你的事,以及你的工作和生活的情況和狀態、包括你的往事,以及你為啥會離婚,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但這是我的事,而且我哥哥是幫著我和你的。”

  年重九道:“你爸爸的那個問題,我也曾無數次問過我自己,其實我也無法回答。開始我曾把原因歸咎於生活中發生的這件事或者那件事,後來我又把原因歸咎於這個人或那個人,但是再後來,我又覺得事都已是一些無是無非的塵封往事,人都是兩個似是而非的可憐人。”

  年重九道:“就像他們幾個剛才下棋時那個越打越輸的劫,感情世界中那些固執的是非,執著到最後全都錯了;那些刻骨難消的愛憎,魔怔到結局時全都淡了。”

  年重九道:“我和她之間,可能就像老仇胡扯的關於厚味和余味的圍棋理論,隨著生活的磨礪,倆人積累的感情基礎和愛情的厚味用盡了,而隨著生活形勢的改變,愛情的余味卻兌現不出來。”

  周南桃歎氣道:“你恨她嗎?”

  年重九道:“現在反思我自己的內心,以前的時候恨過,但有一部分原因可能是因為分手後看她過得幸福並開心,而我卻失魂落魄、頹廢潦倒。現在沒那麽恨她了,可能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我感覺我現在比她幸福。這可能是我人性深處扎根著的劣根吧?所以,如果現在我還有恨,那就是我自己不爭氣。”

  周南桃道:“不是的九哥,這是因為你本性善良,仇恨是本能,而寬恕是美德。人說有愛就有恨,恨未消是因為愛未了,我不想說這句話是對還是錯,其實我都有過經歷。我想的是,無論是我也好、還是你也好,能夠寬恕以前那些別人的背棄,能夠忘記那些過往,那就是我們的福氣。”

  周南桃道:“能在明媚而陽光的平和心態下相愛,我們的感情就是乾淨健康的、穩固有力的。九哥,你看到了嗎?若是這眼山泉是純淨的,喝到的人就能體會到甘洌和清甜,若是這口山泉是汙染的,喝到的人就能體會到渾濁和汙臭。你知道那個芝蘭之室和鮑魚之肆的比喻,我們都不希望對方是一口被仇恨、猜忌、憤怒等種種負能量汙染了的山泉。”

  年重九深情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女人,心裡有種幸福的感覺,他覺得,這個女人有股靈魂上的香氣。

  年重九笑道:“過去的事我們不再提了。再說了,你看我現在像心中懷有仇恨的樣子嗎?”

  周南桃道:“什麽?”

  年重九道:“書上說:有深愛者,必有和氣;有和氣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你剛才不是誇我好面相嗎?意思就是我帥嘛,所以你倒推一下你就知道,我心裡沒有仇恨,只有愛,充滿了愛、對你的愛。”

  周南桃笑道:“這就乖了,那你要好好愛我,天天變帥。”

  “這塊山石為證,此情不渝,久而彌堅。”年重九拍拍身後的大石,然後大聲地仰頭喊道:“周南桃,我愛你……”

  不遠處馬上傳來另一聲呼喊,道:“你說什麽?我們聽不清,大點聲,再喊一遍!”年重九和周南桃便看到仇大同和花姐、萬秋濤、周南麟等人正在山路上的不遠處,有說有笑地慢慢向他們走來。

  幾人又聚到一起準備繼續爬山,看仇大同又要開玩笑,花姐便掐著仇大同的胳膊,讓他正經點。仇大同笑道:“你們吃了午飯就往山莊外面跑, 我還以為你倆是如膠似漆地抓緊時間談戀愛,原來是出來看景色。這裡景色真是美啊——雲是峰之冠、泉是山的眼,伴著眼前人,山也成了美人,而且對於某人來說,景色再美也比不過心裡美,畢竟此情此景,還真是讓人把持不住,這個這個……把持不住想要賦詩一首,以暢胸懷。”

  萬秋濤便起哄要仇大同賦詩一首,寫景抒情一番,仇大同撓了撓頭,忍住笑道:“你們聽好了——秋天是個油漆匠,拿起秋風刷山上。若問哪色最擅長?一片紅來一片黃。”

  萬秋濤忍不住笑,對仇大同道:“嗯……你的這首詩……很打油,詩的題目我都給你想好了,就叫《秋天是一個簡單粗暴的藝術家》吧。”又笑著說道:“被你這首詩弄得我都技癢難耐了,我來給你改改——秋天是個油漆匠,拿起秋風就要上。心都不知往哪想,刷來刷去全是黃。”

  仇大同道:“嗯……你的這首詩歌很詩歌。我給你起個題目,就叫《秋天孟浪了》吧。”說罷和萬秋濤一起,笑成一團。

  年重九瞅瞅他們,笑道:“愧對這麽好的景致,你們是耍寶嗎?煞風景!”

  仇大同便起哄要年重九來寫首詩,年重九想了想道:“寫不出,隨便說幾句吧——秋風染秋葉,秋葉添秋色。世上千層巒,從此無二色。”說罷心中冷不防一下浮現出孫慕卿站在半山腰的樹下等待的樣子,心中一亂竟會低頭紅了臉。

  仇大同衝萬秋濤擠擠眼睛道:“我就說風景美不如某人心裡美吧?這首詩的題目可以叫作《秋天肉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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