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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半兒》第二十九章:1半慰風塵、1半惹寂寥
  【年重九曾說:“人到中年,工作上要讓客戶滿意、領導滿意、下屬滿意;生活中要讓父母滿意、愛人滿意、子女滿意;而自己想要的卻已經很簡單——我有一瓠酒,可以慰風塵。”孫慕卿取笑他說空話,道:“簡單難似純粹好,莫將心事付清風,清風常常惹寂寥。”】

  感覺純真美時,人已老了;感覺純粹難時,人已變了。

  年重九道:“任你無論是一個多麽聲名顯赫的傳奇人物,到老了以後回到老家那個小山村裡,曾經年輕時那些波瀾壯闊的事跡、功業與名利都會慢慢變成冬天曬太陽、夏天乘涼時忽悠村頭小老太太的牛皮話。”

  孫慕卿眼睛笑成一彎新月,仰起頭看著天上那一晚一晚逐漸圓潤起來的滿月,淘氣地笑著問道:“有見地,看來你剛才那一副豁達的模樣果然不是裝出來的,那當著老爺子的面時你怎麽不說這個俏皮的調侃?”

  年重九笑道:“見佛念經,遇鬼畫符,話哪能隨便亂說?”

  孫慕卿道:“少來了,你這德行也沒少跟老爺子開玩笑。不過說真的,我們最近聽說了很多,那些關於你們公司的變化與安排,關於你工作上的進展。我們一直很關心你的境況,也擔心你會覺得壓力太大、擔心你會內心苦悶,但可能人只有在勘破了那些桎梏以後才會釋放自我、只有在超越了過去以後才會有一個全新的開始。”

  年重九道:“沒什麽好擔心的。”

  孫慕卿道:“我懂你現在的心境。就像你說的,不論在外時翻雲覆雨,還是回鄉後裝神弄鬼,生活都是身邊的一道很樸素的真實味道,而不是臆想中的朦朧香氣,而擁有一顆尋常心才能品出其中的純粹。”

  年重九也抬起頭,看著明月道:“是啊,我現在想要的就是純粹。”

  純粹……人們喜歡純粹、追求純粹、卻未必會選擇純粹,就比如說我所能給你的,又何嘗不是純粹?但是這份純粹還不是你的終點。孫慕卿暗暗地歎息,心中一陣酸澀,道:“月亮上下雪了吧?那裡應該有場雪,白得像一場清夢一樣純粹。”

  年重九摸著孫慕卿的頭,笑道:“沒見過雪的傻姑娘。”

  孫慕卿歎口氣,道:“你能來到這裡、並經常來到這裡,可能是因為你心中有片桃園,而我心中卻一直有一場雪,就像你說過的那場雪,它常出現在我的夢中。九哥,可以帶我去你家鄉的桃園嗎?我想在那裡等到那個晚春,看到那場雪……”

  孫慕卿道:“每年的中秋節前三天你都會來看我們,我會早早地準備好等著你,心裡有著說不出的開心。但今天你不吃晚飯便要回去,你心不在焉給我的感覺就像幾年前,那一年這裡的桃花開遍了你都沒能來看一眼。”

  孫慕卿猶豫了很久,終於說道:“我知道今晚有一個特別的人在等著你回去晚餐,就像那時花開、你卻沒來的那年一樣……對不起,九哥,這些話在我心裡,我實在……忍不住……你可以告訴我,她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嗎?”孫慕卿挨著年重九坐在車前引擎蓋上,很自然地把頭靠在年重九肩膀上,睜大眼睛仰頭看著夜空中的明月,好讓淚水不至於流下來。

  那年春天桃花開時,孫慕卿曾邀請自己來看桃花,但那時年重九選擇了和孟還珠去聽一場音樂會,並且由此開啟了他和孟還珠之間的一段婚姻。

  那時花開,失去時那時花開,得到時那時花開……突然一陣陣的愧疚和心疼一起湧上年重九心頭,

也可能是年重九內心中的酸澀更甚於孫慕卿,年重九拉過孫慕卿緊緊地抱住,仿佛害怕失去一般,有力的臂彎把她緊緊地摟在懷裡,勒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但全部的感性和勇氣已經僅限於這個擁抱,年重九囁嚅了良久,只能支支吾吾說出一句:“我該回去了……”  孫慕卿站在山腰,任晚風吹拂起一絲絲的秀發,看著慢慢遠去、逐漸微弱的車燈,直到它閃爍著匯入車流,再也分辨不清。

  年重九把車駛出主路,開進小路,然後又拐到路邊一片草地上,停了車後坐在草地上發著呆,遠處依稀能看到桃花嶺上亮著點點的夜燈,星星點點地如堅守般閃爍在逐漸朦朧的暮色中。

  山上那些星星點點微弱的燈光有著溫暖整個夜色的力量,月下燈影裡的那個姑娘,眼中映著遠處城市裡的燈火,於暮靄山嵐中聽著山下江水東流的粼粼波聲,聲音甚至掩住了暮色下那些車燈匯聚成的、所有的那些風塵仆仆,思念已經奔流成河。年重九慢慢躺在草地上,皎潔的月光開始變得柔和,傾瀉到自己身上像一種撫摸、又像一種滌洗。

  年重九折一支枯草放在嘴裡咬著。不遠處公路上偶爾呼嘯著奔馳而過的車輛所帶來的破風聲慢慢變得模糊,野外草地上的秋蟲彼此相和的鳴叫變得清晰;皎白的月亮開始變得模糊,朦朧的內心卻逐漸清晰。慢慢地過濾掉自己內心中對孫慕卿的那一半愧疚後,年重九突然發現,還有一半分明是對自己的恨,因為那些比犯錯還難以讓自己原諒的東西。

  年重九記得孫慕卿在自己臨行前說:“我想要的也很純粹,就是你能快樂並且幸福。愛是付出,那些愛情世界裡的幸福與快樂,只有付出才能感受得到。九哥,去愛她吧,大方而小心——大方勇敢地給她你所能給出的最好的愛情,不要怕受傷,並小心地躲開感情世界的各種暗礁。”

  心中仿佛有個按鈕被孫慕卿按到,湧出很多溫暖的東西,也有著一絲懊喪。

  原來口口聲聲說想要純粹的自己,本就不是一個純粹的人。純粹才是一種高貴,而首鼠兩端的自己原來是那麽虛偽、複雜、愚蠢、鄙俗,自己的內心在孫慕卿那顆聖潔的心的對照下顯得卑猥不堪,像被月亮映照著的牛糞。

  原來人在骨子裡所缺少的,正是自己在不斷尋找的,也是那些即便找到以後仍會背棄的。

  “我乾脆吧?”當年重九回到江北鎮、來到時光味道時,周南桃正帶著樂樂在門口邊玩邊等,看到年重九到了,周南桃便對他笑著道:“今天幫你接送樂樂回家,你父母非要留我在家吃飯,我乾脆就把他們接到這裡來等你一起吃飯,也免得在家裡忙活,他們就在裡面。”

  年重九一手拉著周南桃,一手拉著樂樂,內心慢慢整理著複雜的情緒往餐廳裡走,臉上卻笑著道:“醜媳婦也不怕見公婆。”

  周南桃調皮地笑著,道:“家有三件寶,醜妻、薄田、破棉襖,醜媳婦是塊寶,更受寵愛。”

  樂樂轉到倆人中間,拉起兩個人的手甩著撒嬌,道:“周阿姨才不醜。”

  周南桃笑著說還是樂樂公道、心地純善,道:“不知子都之姣者,無目者也;不知無鹽之美者,無心者也。眼中看不見美,心裡也感受不到美?”

  年重九今晚心中那些酸的、甜的、苦的、澀的,又亂七八糟理不清劈不開的情愫像疙瘩般結在一起,道:“我心裡?我心裡美著呢。不過,今晚看情況好像是你參加面試,怎麽我心裡比你還緊張?”

  年重九收拾著心情故意逗周南桃,周南桃卻逗著樂樂玩了一路不搭理年重九。年重九這種骨子裡有深刻的家庭幸福觀念的男人非常重視融洽和諧的家庭氛圍,更重視婆媳關系。年重九在以前曾對父母說過:“你們不要著急催我結婚成家,我要好好找個媳婦,那種雙重身份的媳婦,她一方面是我的媳婦,一方面也像是你們的女兒。”孟還珠以前跟自己父母之間也是相處得非常融洽。

  而周南桃也非常符合年重九的性格審美觀,她的待人接物之中有著那種表裡如一、熱情爽朗的特征,完全不同於他自己的那股深沉和內斂。倆人常互相開一些性格方面的玩笑打趣對方,周南桃說年重九父母是教師和農民,他自己卻從事了商業銷售,是耕讀世家裡走出來的奸商;年重九說她是書香門第裡走出來的江湖豪壯之輩,把她比作十字坡上開店的孫二娘,興起時也叫幾聲“女大王”打趣她。

  當晚吃飯的氣氛也非常融洽,周南桃仿佛恨不得把她餐館裡的招牌菜挨個上個遍,兩個老人既感動又覺得臉上有光,不斷客氣地勸阻著,並誇周南桃知書達理又賢惠。

  年重九父母都是那種極為簡單並且好相處的性格,絲毫不掩飾他們那份對娶兒媳婦的渴望和對周南桃的喜歡。年重九一再暗示母親含蓄一些,卻被母親瞅了好幾眼。

  年重九乾脆不說話,跟樂樂一邊吃飯一邊聽著母親和周南桃聊天,慢慢地竟然產生出那種好像是在參加自己銷售工作上經常組織的新品推介會一樣的感覺——母親就像一個高明的推銷員、而自己就像是母親引以為豪的作品,她面對著買主像推介產品一樣,把自己從小到大的光輝事跡如數家珍一件一件地娓娓道來、講得繪聲繪色,也把自己內心世界的那些深情厚愛和骨子裡的優秀品性剖析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周南桃含著笑不斷點頭,道:“那是您二位從小教育得好。”

  年重九在桌子下面踢踢周南桃的腳,低聲對她笑道:“少拍點馬屁,老人家吃不消……”

  母親開心地打著包票對周南桃道:“放心好了,他要是哪裡做得不對或者惹你生氣了,你就告訴我,我來修理他!”

  周南桃笑著拿眼神得意地瞟著年重九,道:“我可是有撐腰的了。”

  年重九母親一邊說,一邊緊緊握著周南桃的手不舍得松開,仿佛要拉著她的手在類似“貨已售出、概不退還,如不好用、原廠保修。”之類的文書上按手印、簽字畫押一般。

  年重九對母親笑道:“您這說得是哪兒跟哪兒呀?把我從香餑餑說成了燙手的山芋。看您這麽疼她,乾脆認個乾閨女吧。”

  樂樂在旁邊冷不丁地插嘴道:“老爸,你傻呀?給你做媳婦不好嗎?”

  就算這是樂樂童言無忌,年重九仍覺得心中有另一個按鈕被樂樂按到。人到中年,愛情不易,年重九心裡常常不再奢望,又常常不斷奢望,心中的那個人已經不止是為了愛情,她不止是一個與自己心意相通的愛人,還是一個與父母相敬相愛的女兒,還是一個與樂樂相親相愛的媽媽。

  可能這僅僅是一份奢侈的理想。人們常說簡單就好,但生活中一切都不會那麽簡單。

  把家人送回家後,年重九陪著周南桃到江邊散步。江堤大道綿延橫貫整個江南小鎮,這其實是一條倆人在相識以前都常來的路。

  周南桃說:“以前每當我心情不好的時候,我就會來到江邊,坐在江堤上抬頭看著天空,看天上的雲朵變幻著飄來飄去,看著它的孤獨與飄零。”

  年重九以前也會常來到江邊這條路上,呆看著奔騰不息的江水。緣分真是奇妙,讓兩個曾不相乾的路人走到了一起。

  年重九道:“在這條路上,我聽到過失戀的小女孩在半夜裡打著電話對著江面嚎啕大哭,看見過疲憊中年人在深夜裡醉得癱在樹下睡著了也無人管無人理。而我自己也醉過深夜裡的酒、抽過凌晨時的煙、做過感情中遊蕩的鬼和生活中出走的狗。”

  年重九道:“就像每個人都會走上這條路,命運也會安排每個人經歷我剛說的那些,而那些也都會像這江水一樣逝去。後來,我曾經一度覺得可能人生就那樣了,不再奢望愛情,但努力美好地活著,為了父母、孩子。直到那天我遇見你,你就像一道強烈的光,那麽直接地照進我這顆陰霾快要散盡的心裡,突然之間就把它填滿。”

  年重九看著周南桃,道:“其實我很掙扎、糾結、猶豫,因為我的現實情況,如果我們在一起,你付出的就太多了,這對你不公平。”

  周南桃笑道:“感情的味道只有付出才會知道。你說的我懂,我雖然沒什麽經驗,但我樂意去嘗試、感受。”

  年重九歎息著道:“我很高興你們都能相處得融洽,我一直沒跟樂樂說我和他媽媽的事情,我不敢對他有不完美的交代。”

  周南桃道:“其實孩子都懂。在等你的時候,樂樂自己告訴我說他媽媽跟你們之間分開了,因為不生活在一起,他說他會想媽媽,但是他說他更愛你,他更想陪著你。他是個好孩子,我喜歡他,我以後會對他說‘他媽媽還是他的媽媽,至於我,只是讓他多一個媽媽來愛他。’孩子應該擁有愛,也應該多擁有一份愛。”

  年重九道:“那是我和樂樂修來的福氣。你害怕婚姻生活嗎?那種愛情歸於平寂以後,波瀾不驚的家庭生活。”

  周南桃道:“我其實在遇見你之前並沒有愛過,曾經的那些感情,現在看來更像是從書上以及電視裡看到的、或者自己單方面臆想出來的感情, 而這都不能叫作愛。其實我很慶幸我在遇見你時自己已經差不多痊愈了,也清醒了,慶幸我讓你遇見了一個相對比較好的我、真實的我。”

  周南桃道:“愛情不是開始時第一眼的新奇與驚喜,那些風塵中的寂寥和撫慰已經被歲月沉澱,我不會再愛上愛情,我隻可能會愛上一個互相匹配的靈魂,一個真實的、全部的你。至於生活,我寧願平平淡淡的——我可以隨時隨地找到你,說一些心裡話、說一些廢話;也可以彼此安靜地忙著自己的事情或者讀自己的書、聽自己的音樂,但每當抬起頭的時候,你我都在彼此不遠處,我伸手就能碰到你,或者被你碰到。這就是我希望的生活中愛情最美的樣子。”

  年重九把周南桃抱住,捧著她的臉蛋,用手指輕輕撩撫著她嬌潤飽滿的嘴唇,道:“這也是我希望的生活中愛情最美的樣子,我希望愛情是經得起歲月的老相片,即使在褪色了以後,也只會讓我覺得更加溫馨。”

  周南桃紅著臉道:“別……那邊還有人。”

  年重九慢慢吮啜著周南桃紅唇上欲滴的嬌美,仍然不忘抽點空出來貧嘴說道:“自家媳婦,別人管得著嗎?”

  周南桃緊緊地抱著年重九道:“那些春天的絢爛、夏天的繽紛、秋天的華麗、都會變成冬日裡的一片潔白。九哥,今年帶我去看雪吧,我要和你相守在將來。”

  年重九看著周南桃用力地點點頭。月色灑在周南桃臉上,純潔而白皙,如同月下的雪,輝映著愛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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