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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半兒》第五章:1半交天地、1半留人間
  【年重九覺得自己是一個堅定地信奉現實主義、但又尤其需要精神寄托的人,一邊在不斷地尋找著心底的那處靜謐,又甘心置身於瑣亂的事務之中。世情也好、人情也好、愛情也好、歸情也好,都是越找尋、越不見,越逃離、越糾纏,此情並不足為恨,隻於夢中常見一片朦朦朧朧的桃花園。年重九認為夢境總會變一種姿態出現在身邊,而內心是把它們折射成夢的一面鏡子。】

  且於無奈何處,心生一縷清風,便可吹拂一襲塵埃。年重九回到家裡洗個澡,換一身寬松舒適的衣服,像換了一種心情和狀態。

  知道年重九要去見朋友,母親便把老家裡托運過來的秋蜜桃擦洗乾淨裝了一大袋交給他帶上。樂樂一邊幫忙一邊一本正經地說:“爸爸不要喝酒哦。”

  這個小家夥,開始懂得疼人了。年重九開心地陪著兒子喝了碗湯,便出門驅車離開了市區。

  桃花嶺飯店在江城的江南鎮,與江北鎮隔江相望,是家具行業的一位老前輩凌乘風退休後依半山而建。這個有著江南、江北雙子鎮的江城雖然不大,卻在家具行業裡來說是全國最大的產業聚集中心。凌乘風是行業興起時的老一輩企業家,據說曾經以一己之力撐起了江城家具產業的半壁江山。十幾年前凌乘風退休後在江南鎮臨江邊找了個安靜偏遠的地方,包下了一座山頭,開發出一片莊園。

  從對這座莊園的經營上便可看出凌乘風那種樸實的雅致,也很對年重九的脾性。莊園名叫“半山苑”,依半山環三面而建。西面望山,一半用來種植盆栽和景觀樹,一半用來種菜、養家禽家畜,供生活所需和養工人;東側面對著一片田野,在半山腰上種了一片桃樹;北面臨江,與江北鎮隔江相望,凌乘風在山北面的半坡上平出兩片地,一片用來築屋修院,名曰“半山堂”,另一片建了一個簡陋的飯店,挨著那一片桃林,名叫“桃花嶺”。江城書法協會的會長楊柏松按名字題字三幅,一手字筆勢剛健、俊逸瀟灑,年重九只會看字的形神,凌乘風卻是行家,奉為珍品做成了三幅牌匾分別懸掛起來。半山堂內藏酒室“醉香”,會客廳“清香”,書房“墨香”三幅大字筆走龍蛇,形韻俱佳,是凌乘風自己書寫。

  年重九曾對凌乘風說:“老凌,你的字比楊會長的字好看多了。”凌乘風當時笑著說:“這字人稱江湖體,合著我的性子玩玩而已,書法要鑽研進去才能看出味道和門道。書法在境界上要說登堂入室,我還沒登堂,更別談入室了,充其量只是在敲門,你就更離譜了,還在大街上晃悠,門還找不到呢。”

  年重九對凌乘風有著很隨和的親近和很崇拜的尊敬,笑稱他是“三得老頭”——青年得志、壯年得勢、老年得樂,青壯年時在事業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就,那種影響力可稱得上是翻手起點雲,覆手下點雨,算得上是神仙般手段,功成身退以後又找了個山旮旯窩起來,翻手種花鋤草,覆手寫字畫鳥,算得上是神仙般享受。打拚人生是贏家,享受人生是行家,可謂圓滿。

  撇開字面意思,凌乘風很喜歡這個稱呼,連續三聲“得、得、得”聽起來像很淡然的一種語氣和心境,也常對年重九說:“功成身退只是書上故事,而世間故事永遠沒完沒了,身心永遠都不會真正退出。所謂的出世或入世也不在於身體而在於人的內心,只是若能懷揣一顆出世的心做點入世的事,人會少點欲望煩惱,多點快樂享受。”

  年重九這些年有閑暇就會過來拜訪凌乘風,

倆人一起喝茶談心,有時候心裡苦惱也會過來在半山苑裡轉轉,尋個心靜。凌乘風笑稱年重九還是“四不小夥”——看不透、舍不得、輸不起、放不下。常對年重九說:“你我相似,但又不同,就像是同一顆心處在不同的時間階段而已,所有的當下苦皆因力弱卻背負著太多。”  年重九覺得凌乘風現在何嘗不也是背負著很多?雖然凌乘風已經在退休後把自己打拚出來的產業全部進行了捐贈,但據年重九所知,凌乘風現在仍在不辭勞苦地打理著那些景觀樹和盆栽,把售賣的絕大部分收入用來資助著西南山區裡某個地方幾所學校的學生。

  凌乘風說:“打造下一片錦繡,最終要把它還歸山河;收獲了諸多果實,最終要把它回饋給土壤。這也是我在剩下的有生之年裡所要做的事,這不叫背負,而是超脫。天之道損有余而利不足,上天賜予人間諸多資源和財富,人只是負責運用、調度,本無所得也無所失,這是一個人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的使命。”

  每人心中都有一片淨土,種植著憧憬和夢想;同時也有一片荒野,生長著過往。可能年重九在凌乘風身上看到了自己的英雄崇拜,凌乘風在年重九身上看到了自己的過往,彼此之間或許也因此交往日深。

  倆人初識源於七年前的一個春天。年重九思鄉情切,想念家鄉那漫山遍嶺的桃花,朋友便帶他來桃花嶺吃飯看桃花。年重九看到這片桃林就不想走了,自己跑進去到處轉悠,正碰見凌乘風一身莊戶打扮,坐在一個小木杌子上眯著眼曬太陽,身邊趴著一條大黃狗正蜷縮著打盹。

  年重九蹭過去蹲下來撫著大黃狗,道:“好家夥,一身好毛真精神。”

  凌乘風端詳了年重九好久,說道:“那當然,它和你吃同樣的東西。”

  這個老人家!年重九像突然被噎住一樣無言以對,但想了想也對:這條大黃狗肯定是吃飯店裡的剩飯剩菜,怪不得養得一身好毛油光鋥亮。年重九想了想便不再覺得凌乘風說的話難聽,那條大黃狗也乖巧,一幅享受的樣子任著年重九撫摸,時不時還仰頭打個哈欠。

  年重九小時候經常幫爺爺一起打理家鄉的桃園,便有點見解,乾脆席地而坐,說道:“老哥,這園子桃花開得盛,但太密了得剪一剪,要不然桃子結太多了就會長不大,會影響收成。”

  凌乘風道:“眼下看著就挺好,何必在意以後的收成呢?”

  年重九道:“隻管享受景致,不管以後收成?你這樣幫人打理桃園可是看熱鬧、磨洋工,娛己誤人。”

  凌乘風道:“小夥子挺較真的,但是你看這一片繁華的景致,不也是一種收成?”

  年重九道:“這即將隨季節而去的繁華是雲煙,不是收成。”

  凌乘風道:“眼前的繁華可以隨季節而去,心中會留有另一片美麗。”

  年重九心想這個老人家可能不一般,像是有故事,但遠處已傳來朋友找尋的呼叫,便一邊說:“在我心裡已有一片桃園,但到這裡看看也還是很不錯,如果能讓我打理一下就更好了……”一邊懶洋洋地站起來伸下懶腰,又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歎口氣道:“哎,一眼桃李便入夢,萬般妖嬈成俗色。真想念家鄉那漫山遍嶺的桃花……”說完便循聲而去走出桃園,那條大黃狗一路尾隨著年重九跟到飯店裡。

  年重九跟朋友挑了個靠窗的位置邊吃飯邊聊天,一邊看著外面的桃花園,一邊用骨頭和肉喂著狗。大黃狗歡實地在桌子下面竄來竄去,飯店裡管事的孫慕卿過來也帶不走,氣得跺著腳說:“給兩塊骨頭就叛變了,德行!”年重九笑得眼都彎了,道:“我倆好,就讓它留在這。”

  過了一會兒凌乘風找過來,遠遠地打了個呼哨,大黃狗啃著骨頭也不理會,凌乘風便走過來,皺著眉頭喚狗。年重九看到凌乘風笑眯眯地打著招呼說:“老哥,來坐一起喝兩杯啤酒解解乏吧?你別管它,就讓它呆在這裡,也算是它跟你我一起吃同樣的東西。”

  凌乘風笑了笑乾脆地答應了,倆人開始越聊越投緣,後來天長日久間兩人唯以真性情相交,互相了解越來越深,慢慢地也結成了忘年之交。

  從江北鎮市區出發到半山苑,隻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但這一個多小時的路途一頭是喧囂,一頭是寧靜,儼然是兩個不同的天地。年重九胡思亂想間開著車,到山前時卻不小心錯過了山道,便乾脆將車停在山腳下,沿著崎嶇山路慢慢爬上去。

  孫慕卿已提前在山坡上等著迎接年重九。如果說可以用一闋詞來形容孫慕卿,那麽年重九覺得她一半是婉約,一半是豪放,這個三十歲剛出頭的女人感情細膩柔和,卻總表現出豁達爽朗的心性;如果說可以用一朵花來形容孫慕卿,那麽年重九覺得她如海棠般一半是紅、一半是白。年重九覺得自己跟孫慕卿在一起時便會有說不完的話、開不盡的玩笑和講不清的自在,經常開她玩笑道:“卿本佳人,奈何上山落草?”孫慕卿也取笑年重九道:“你這個狡猾古怪的家夥怕別人知道你肚子裡小九九多,名字不敢直接叫九九,拐著彎叫重九。”

  孫慕卿看到年重九便歡快地一路小跑著跑過來,年重九裝模作樣彎了腰撐著膝蓋喊道:“山上的妖精哪裡去?趕緊來攙老僧一把。”

  孫慕卿笑彎了腰,說:“馬瘦毛長,人弱腿僵,九哥你這胳膊腿還不如我們老爺子。”

  年重九道:“哼哼……虛是虛了點,這不是到這裡貼秋膘來了?”

  孫慕卿道:“不開車上去卻爬山路,九哥你真是有雅興。哈哈……”

  “呼吸下新鮮空氣,欣賞下沿路的風景,采采路邊的野花。”年重九一邊走一邊甩著鞋子,以便不至於讓灌進鞋裡面的沙子硌腳。

  “哈哈……”孫慕卿看在眼裡,笑得花枝亂顫,道:“其實吧,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各行其道,無關風景。”

  年重九搖頭晃腦地道:“瞧見那邊山半坡上的楓葉沒?開始紅了,又映著殘陽,多美!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古人都會停車賞楓葉,我也停車走下山路,也算是追慕古賢,說什麽蛇道鼠道,我是跟那些名士同樣做派。”

  “又給自己貼金,我看你是羨慕杜牧那種風流……你這叫上桃花嶺賞楓葉,楓葉自然受寵若驚,桃花可會黯然銷魂。你這就叫作一路紅塵,豔麗長存,剛謝春嬌,又賞秋紅……”孫慕卿突然意識到不妥,便打住了不再說下去。

  年重九隨手摘著路邊幾朵鮮麗的小花,一起遞到孫慕卿手裡,趁孫慕卿正用手捧著端詳,便湊近了故意吸了吸鼻子,笑著說:“你比春嬌秋紅更靈性,我看你要在這山裡修煉成狐狸精了。”

  孫慕卿推了年重九一把,嬌嗔道:“聞什麽?又不正經!是你自己從繁華世界帶了一身狐狸騷,還說我要成精。”

  年重九心情舒暢,哈哈笑道:“你看看我們的周圍,好山、好水,此情此景我跟你說靈性,你竟然要跟我談味道。”

  孫慕卿噗嗤一笑,道:“九哥,你可知道為什麽驢子賣不上馬的價錢嗎?就算驢子要裝作馬,但是它那張嘴總是能暴露它自己的本相,哈哈哈……九哥,別人都說你凜凜然儀表不苟,一身正氣好男兒,我看你是一肚子壞水,巧言令色登徒子。”

  跟孫慕卿一起總會覺得很輕松,年重九掰著手指笑道:“第一,我也算的上是人中才俊,也就是所說的駿馬了;但是見到你以後就黔驢技窮了,也就變成驢了。這說明你比凡人層次高,所以我說你要修煉成精了,再修煉一小下就成仙佛了。第二,心中有佛、所見皆佛,就像佛印說蘇東坡看起來像一尊佛,而蘇東坡卻說佛印看起來像狗屎,這就叫心中有什麽,所見皆什麽,呀!原來你心中全是蠢驢……”

  孫慕卿哈哈笑道:“是的,我心中裝滿了你這頭蠢驢。對了九哥,老爺子交代我告訴你,要是你飯後要找他,他在望楓亭。”

  年重九點點頭,把帶來的一袋桃子遞給孫慕卿道:“我老家的弟弟托運過來的秋蜜桃,給你們嘗嘗。你們這裡種的桃中看不中吃,美一春卻臭一秋,你看看,掉在地上爛成泥都沒人心疼。”

  孫慕卿眼神裡帶著調皮的笑,道:“你這癟癟的桃子真不中看,是順路從哪個小攤上買的吧?還故意托詞說是家裡千裡托運過來, 你這個賣乖討巧的家夥。”

  年重九笑道:“沒人比你更精怪聰明,這是真正的千裡送桃,你就知足吧,這可是我兒子友情讚助的,我在家都不舍得吃。”

  孫慕卿隨手拿起一個啃一口,道:“真的好甜!九哥,你聰明我便考考你,你猜現在誰在拜訪老爺子?”

  年重九聽語氣便知此人必定與自己有關,便問:“是伍秋霞?”

  “你才是修煉成精了。”孫慕卿跟年重九在一起時,會有著各種溫柔的嬉戲和溢於言表的開心以及互相之間沒完沒了的逗嘴。

  年重九又問道:“她跟老凌常來往嗎?”

  孫慕卿道:“老爺子哪裡會知道她是誰?她第一次來,搬出了行業協會方會長這塊敲門磚。對了,我把你和你朋友安排在了頤和房,你們的人都快到全了。”

  伍秋霞今晚葫蘆裡賣的什麽藥?年重九想了一會仍不得要領,也不再向孫慕卿打聽,笑道:“看來今天我是欲尋清淨處,卻入名利場。”

  孫慕卿關心地問:“會有什麽事嗎?”

  “這我就猜不出了,我又沒成精。”年重九笑著說:“我自己擺下的宴,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麽宴。”

  孫慕卿舉著手裡的桃子笑道:“肚子吃飽萬事不愁,既然是擺宴,吃飯才是正事。飯後我陪你去找老爺子,咱們一起開秋桃會賞月。”

  “既上桃花嶺,余事便不問。雖非賞花季,且做賞月人。”年重九像往常一樣胡亂編詞造句,孫慕卿笑著拍手稱好,倆人邊聊邊走笑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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