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舟速度變慢，緩緩降落到城池之外，沒有直接進城，看現在的陣勢，可能要很麻煩。

　望著安縣二字的矮小城樓，方雲一瞬間有些滄海桑田般的錯覺，好像一切變化了很多，又似乎一切都沒有改變，自己依舊是剛出站在這裡的那個人，從山林裡被媳婦背了出來，望著那不屬於自己熟悉時代的世界。

　略有遺憾，沒能和林妙玉一起回來。

　方雲收起來了飛舟，跟香靈從官道上前進，入城也沒有任何意外，路引齊全，他本就是安縣人，香靈反而因為京城的老舊路引被盤查了幾句，不過還好，作為最邊境的小鎮，修士來往挺多的，沒被特別對待。

　方雲明顯感覺到了，這裡面嚴格了很多，以前根本不會看這麽仔細，有路引，交了入城費，就隨便過了。

　因為不想引起關注，方雲沒有用李啟的令牌，重新回到安縣後，不知為何，他的心裡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城池裡人很少，似乎大部分都被帶到城外屯田了，這也讓整個安縣很安靜，不像方雲以往去的城池，喧囂鼎沸，也不像他印象裡的安縣，因為走私而非常熱鬧，坊市裡進出的人絡繹不絕。

　這裡似乎一下子變成了一個“老城”，失去了活力的老城。

　走在石板路上，來著這裡的街道，熟悉又陌生。

　“你家在哪，是豪族嗎?”香靈也似乎第一次來到這樣的邊陲之地，有些好奇的看著四周，感覺這裡的房子都比燕京的矮上一節，跟方雲搭著話詢問。

　“當然！我可是個少爺呢，快叫少爺。”方雲打趣說道，實際上自己這家支脈只能全是寒門，邊疆小城裡的大族並沒有什麽作用。

　“好的，方少爺，您要不要香靈給你捏捏肩膀呀?”

　“去，等你給我按肩膀，老夫骨頭都得被你捏碎了。”

　方雲笑著抖了抖肩膀，沒讓竄上來的香靈捏那裡。

　顯然，看到了小絨的提升，香靈有些羨慕了，她心眼直，討好的樣子太明顯了，就差沒明說，我也想要機緣了。

　香靈是草木之身，她得知方雲的特點之後，已經心裡有了計較，木之本源將對她產生巨大的幫助。

　談笑著，方雲心裡浮現整個城池的路徑，很快就看到了方府，然後邁著腳步，來到了門前，看著關閉的大門，有些失神。

　輕扣門環，方雲沒有用任何感應，靜靜地等待，不多時，門中開了一條縫，一個胡子花白的老頭，打開了大門。

　“少……少爺！”

　開門的是方福本人他後面跟著兩個人，似乎本來正要出門，但就這樣突然見到了方雲。

　“是我，福叔。”方雲微微一笑，心中有萬千感慨。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方福聽到聲音，才完全確認，然後激動的拉著方雲的胳膊往裡進，對旁邊兩個人一甩袖子:

　“不去了，快去通知老爺，少爺回來了！”

　兩人應聲而下，方雲看他激動了片刻，微微在心裡有些歎息。

　方福可能隻感覺過了幾個瞬息，但在方雲的感官裡，這時間足夠長了，足夠長到，他看到了兩個跟著他過來的人眼中的錯愕，足夠長到他能看到方福蒼老的手臂拉著自己顫抖的頻次，也足夠長到看清楚他由激動而產生的呼吸，隨後隨著內力的調息平複。

　這種時間拉長感，產生了一種割裂，後果就是，方雲已經感覺自己喜悅之情下降了許多，但他們才開始有情緒變化一樣。

　割裂感，只會讓人對感情越來越淡漠，或許這就是修士淡漠的原因。

　回過神後，方雲強行壓製住了自己勁力的運轉，感受到錯亂感逐漸消失，才聽到方福小聲的詢問:

　“少爺，後面這是誰呀，夫人呢?”

　“是我……嗯，是我跟班。”方雲不想用靈寵來形容香靈，便這樣說道，他雖然小聲，但香靈也不是聽不到，跟在方雲幾步後面，笑嘻嘻的說著:

　“我是少爺的丫鬟，名叫香靈。”

　“少爺，這是你納的小的?”方福狐疑的看了一眼香靈，感覺挺好看的，氣質也好，不由好奇詢問。

　“沒，不是不是。”方雲滿頭黑線的搖頭，香靈聽到這話也沒敢再開口，林妙玉雖然不在，但是方雲和香靈都不敢胡說。

　“原來是這樣。”方福點了點頭，沒再多問，兩次問話對方都能聽到，他感覺這女子有點不同。

　一句走到後院，方福對方雲關心了一個遍，直到最後才問起自己的兒子方先，方雲笑著答到:

　“他在京城很好，手下有一百多個人呢，都是我手下，因為管著他們有點忙，這次就沒一起回來。”

　頓了頓，方雲又繼續:

　“福叔，我爹呢?這次回來，就是想帶你們一起去京城，綏州好像變成了一個兵營，這裡很危險，你們隨我回京城吧！”

　“那臭小子哪有本事管這麽多人！少爺，你可別高抬他呀。”方福雖然這樣說著，但方雲能看到他眼中的欣喜之情，沒掙扎他拉著自己的胳膊，怕傷了他，心裡想著:

　“現在都兩千人了，要是跟你說實話，都怕你激動的暈過去。”

　只聽方福繼續:

　“老爺在外面忙活田裡的事呢，秦大人有令，讓管好這安縣，這事老奴可不敢做主，您等老爺回來跟他說吧。”

　“少爺您吃了嗎，我讓人做點?這天越來越熱，府裡有冰湯，我這就讓人給你上點。”

　他依舊還記得，方雲剛回來的時候，被林妙玉逼著練功，一頓能吃一桌的樣子，生怕方雲餓著一樣，第一件事就是要帶他去吃飯。

　方雲沒讓做飯，但也沒全拒絕他關心的好意，嘗了嘗所謂的冰湯。

　梅子製成，甜甜的，還不錯。

　香靈也喝了一碗，頭上的小葉子直冒寒氣，看的方雲有些憋笑。

　“我爹在哪個方向，我去找他吧。”方雲喝完之後問道，只見方福搖了搖頭道:

　“老爺沒說，可能在城東，也可能在城北，您稍等一會吧，我已經叫人去喊他了。”

　“對了，少爺，您不是傳信說，已經在替朝廷做一些暗事嗎，怎麽有那麽多手下，還回來了呀?”

　“嗯，兩個月前還是，現在不是了，現在跟朝廷合作。”

　方雲簡單的形容著自己的勢力:

　“我那邊因為機緣巧合，現在是一小宗宗主，然後城裡有個小幫派，主家那邊也有聯系，

　到了燕京，要是想住內城也行，想住外城也行，城外也有地方，綏州不是不好，而是有危險，在燕京我能看著點。”

　一旁的香靈撇撇嘴，你化玄宗都是小宗門了，那其他宗門算什麽?

　血棠幫都成附城唯一的幫派了，還小幫?有這麽小的幫派嗎?

　不過香靈也看出來了，這是一個小家族，小到連有修行的人都沒幾個，面前這老頭不過才七品，府裡還有兩個八品九品的，真想不到這樣的小家族，竟然能出這麽一個人物，方雲這麽說，估計是不想太嚇到他們。

　香靈微微歎息，她知道，方雲到了現在，隻用了一年不到的時間。

　一年不到，何等恐怖。

　即使方雲往簡單了說，方福也愣住了，他自認也是有過見識的人，知道幫派在州府以上的城池裡立足，都不是簡單角色了，但聽他的話，

　還是什麽一宗宗主?

　還跟主家有聯系?

　“少爺，您現在什麽境界了?”

　方福下意識的問著，知道一切勢力的根源在於實力。

　“咳，剛突破三品，沒多久。”方雲這次倒是如實回答著，想給他們離開綏州一點信心。

　“真的?”

　“真的。”方雲看他不信，還釋放了一縷威壓，然後還得護著他，雙重精細操作，我抵抗我自己，就這樣，都讓方福眼睛瞪得像銅鈴，然後直直的暈了過去。

　“哎……”方雲歎息，招了一個並不熟的仆役:“把福叔抬回去休息一下，他有點累了。”

　方福被抬走後，方雲無奈的搖了搖頭，起身邁步，看著這熟悉的方府，不知不覺就走到了自己的院子。

　即使自己走了，這裡依然有人經常打理，方雲立身在這個院子裡，房門無聲自開，他閉上了眼睛，仿佛看到了秋末冬初後的一幕幕，重新在這裡浮現。

　矜矜坐著看書的她，

　練功冷漠無情的她，

　受到驚嚇哭了的她，

　還有那場風雪。

　之後又著嫁衣。

　一幕幕浮現在心頭，方雲心裡長歎一聲:“妙玉，我想你了……”

　跟上來的香靈看著方雲在一處小院裡， 閉目佇立良久，等他重新睜開眼睛，好奇問道:“這裡是你的院子嗎?好像沒你京城那裡好，那裡不用打掃，就很乾淨。”

　“嗯，那邊是她布置過的，不一樣，這裡是我們成婚的地方。”

　方雲回復了她一句，突然想起來，自己好像還有個嶽母，當初正住在方府，這次回來，理應去拜訪她才是，於是就找了個下人詢問，卻被告知，林夫人生病了，被自己老爹送到了別院靜養，不在府中。

　“什麽病?”方雲詢問，他們也說不清楚，隻說林夫人心痛如絞，面白身虛。

　方雲一聽就明白了，原來也是心疾，甚至有了後知後覺的感悟，原來媳婦身體的心疾，是從林夫人這裡遺傳的。

　儲物空間中，還有一顆塵封已久的補心丹，當初林妙玉成丹三顆，不知是不是巧合。

　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