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碰運氣，關鍵在於怎碰，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白煙兒仰著頭繼續說道，臉上笑容沒斷過，似乎方雲的道歉讓她很開心。

　方雲點了點頭，又茫然的搖了搖頭。

　碰運氣當然好理解，一枚銅錢，不做任何干擾，拋出去後次數足夠多，則正反兩面的次數無限接近，

　選擇其中一面作為自己需要的，就一定有有碰到它的機會。

　但這跟自己要殺他有什麽關系?難道每次出手之前，都扔一枚銅錢，或者擲一次骰子?

　來判斷他的氣運會不會對自己要殺他造成干擾?

　白煙兒像看傻子一樣看著方雲:

　“不是賭，而且碰，碰撞，明白嗎?”

　見方雲仍然茫然，她繼續說道:

　“你要殺一個天命護身的人，除非打破這方天地，或者等他的業劫抵消了全部氣運，才能有機會。”

　“同樣，你要殺一個大道降運的人，除非你能證道成真，自身就是道，不然也得等他業劫足夠，才能殺他，不然就會因為各種千奇百怪的事情，而失去機會。”

　“但是，氣運又不會只在一人身上，你只需要找到和他氣運相匹配的人，讓兩者氣運相互牽引，碰撞，趁著這時，就能殺掉他，明白了嗎?”

　“合著是天道玄學，不是概率學啊，原來碰運氣真就硬來硬碰撞唄?”

　方雲傻眼，沒想到是這種解釋，然後疑惑道:

　“我怎麽知道他們氣運有多少，正好能對碰?”

　“不用正好相對，稍微有點特殊的，就能引發契機，你能明白的……天才妖孽，總是不一樣的，不是嗎?”

　白煙兒意有所指的說道。

　她一隻手在腿上不住彈著，似乎在斟酌著語氣:

　“你能不能不要殺他，他還有點用，我需要一個契機，還沒有到時候。”

　“不，我一定要殺了他。”

　方雲無法忍受，不論如何都要殺了他，如果不是感覺，從殺心起來之後，從自己到了三品時，有這種干擾和影響，他恨不得立即出手，然後將對方虐殺。

　“如果你願意幫我完成這個契機，我就幫你殺掉他。”

　白煙兒側頭，這句話後，她收起了笑容，方雲從她揚起的小臉上，已經看不到任何情緒。

　見方雲沒有任何回復，白煙兒如同一台失去了感情的雕塑:

　“她應該告訴過你，我融合了別的魂魄，沒有它，我無法抵抗汙染帶來的混亂，

　他們想讓白蓮娘娘想要代替成為新的天道，當祂快成功時，我將會中途截取，古川並不信任我，王寒才是他親自培養的聖子。”

　“能讓我看看你的汙染嗎?”

　方雲感覺這是自己繞不過的坎，有機會，他想近距離觀察一下這種汙染的情況。

　“不行！”

　白煙兒斷然拒絕，方雲見她，似乎下意識的緊了緊領口。

　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可能有點突兀，她臉色更白了一點，但依舊看不出什麽表情:

　“這次大劫，其實古川，閻峰等人早有預料，每個大劫之子都早早被關注了，除了崔浩，還有你不同之外，他們都是成勢的關鍵。”

　勢為道之顯。

　“你如果殺了王寒，沒有他作為通道，屆時白蓮歸天……我需要你幫我攔住那道念力之體，我只要你幫我這一次！”

　攔住那種將要爭奪天命，意志化身的白蓮娘娘嗎……

　方雲點了點頭。

　白煙兒伸出一張手，示意他擊掌盟誓，方雲便伸了過去，卻見她的手翻轉了一下，散去了結印的力量，然後小拇指勾了自己手指一下。

　她的手還是那麽冰涼，小巧。

　“兩次了，方雲，你要記得。”

　方雲看著她動作輕柔，但神色冷漠，沉默了下來。

　白煙兒自顧自地說道:

　“之前提到過的，都是大道氣運降生之人，大道在一界之內顯化為天道，天道自行運轉，另有界內氣運之人，他們之間可以相互影響，改變，你應該見到過界內氣運之人，比如那個小老頭。”

　方雲知道，她說的是宗吾，那個趙國天音宗的弟子，一個將死的凡人，突破了生命的限制，成功達到六品的老者。

　“你有意嗎，你的意是什麽，能讓我看看嘛?”

　方雲突然這樣說道，讓白煙兒一愣。

　她不明白好好的方雲為何說這些，但還是如實回復著:

　“我不需要意，她也不需要。”

　她似乎在刻意強調，自己和林妙玉的相似之處。

　白煙兒看著方雲的表情很奇怪，像輕松一般松了一口氣，又似乎有些可惜。

　她心裡閃過許多不解，意這種特殊的通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根本是用不到的，難道那還有什麽特殊之處?

　白煙兒眼睛眨了眨，一瞬間想過很多想法，但沒有停頓的繼續說道:

　“我會幫你安排推動宗吾進入京城，和王寒對上，你拿著這個，到時候我去找你。”

　其遞過來一個香囊，上面有她獨屬的雲煙紋路，方雲想了想，接了過來。

　裡面很柔軟，不知放了什麽東西，方雲準備放入儲物空間，卻聽白煙兒冷冷的道:

　“放身上。”

　方雲也不多糾結，隨手就收到了袖口，他卻沒感覺到，不知不覺，談話的主動權好像又被白煙兒掌握了。

　“秋羽心在哪，我要去把她帶回來。”

　收起來香囊，方雲繼續問她，上次雲中坊會，還沒來得及詢問，白煙兒就跑的沒影了，以前實力也不夠，現在方雲卻想要解決這件事了。

　“我遇到她時，是在趙國通州府，長生會為了避免氣運影響，有隱藏身份，所以並不容易探查到內部消息，我也不知。”

　“但我覺得，她應該在交州。如果有一天長生會全部浮出水面，那也會在交州出現。”

　“為何?”

　方雲知道，交州乃三國交匯之地，名義上屬於晉國，實際上不歸任何一方管轄，但其所在內陸腹地，長生會的金長生不是在蠻族嗎，怎麽會跑到那裡?

　“因為我知道，田長生就是在那裡成立的長生會，或許，現在奪了別人的命數的他，叫金長生。”

　白煙兒的話語讓方雲直接勁力震成了一塊真空出來，方雲幾乎立刻就想明白了一些事情，立刻言說道:

　“你跟他有關系！”

　“當然，那可是我師弟，不過不知道他還是他嗎，呵呵。”

　“他將長生會隱藏在各個勢力之中，你將自己的存在從歷史中抹去，你們這對同門，可真是同出一門啊。”

　方雲幾乎立刻想明白了所有，頓時明白了，為何自己找不到任何關於白煙兒的記載，她也在用某種方式，躲避，或者說干涉因果與氣運。

　不同的是，長生會的那個金長生連同勢力，都隱藏了起來爪牙，而白煙兒，似乎隻專注於自身。

　“你是我見過的所有人中，最不同的一個。”

　白煙兒氣質柔和了下來，聲音重新甜美動聽了起來，她自屋簷上起身，這話一出，幾乎等同默認了方雲的猜測。

　“至少要三五年光景，這世間才能徹底亂起來，你才有機會殺他，方雲……”

　白煙兒眼簾低垂著，話語伴隨著雷鳴聲，如微不可察的蚊聲，

　“你要小心一點啊，我現在不希望你死了。”

　“??”方雲詫異的看了一眼她，合著你還希望我死過。

　“我有段時間就在想，你會不會當誤林妙玉，所以想弄死你，不過那段時間朝廷幫你遮掩了身份，現在看來可能是我多慮了。”

　白煙兒沒有任何不好意思的說著，眼神溫柔如水，但話卻不那麽好聽，方雲看著她精致的面容，甚至分不清對方是在開玩笑，還是在認真解釋。

　“林妙玉推演能力我也很佩服，你等她出關，讓她趕緊想辦法找找羅生吧。這是我們之間的約定。”

　白煙兒仰頭歎息一聲，正好夏雨驟停，她立身的簷角滴著一滴滴水珠，似乎像是因為等待水珠落下漫長，而歎息。

　方雲沒有回復，他不能確定，媳婦到底何時能回來。

　“就這樣吧，我走了，”

　“方雲，你要小心啊！”

　白煙兒直接無視禁空之陣，慢慢的在空中行走，一身純白猶如人間行走的月，直至消失不見蹤影。

　她似乎發現了什麽，刻意，在強調讓方雲小心。

　方雲背負著雙手，看著天邊烏雲逐漸散去，露出一半月亮，似乎像白煙兒一樣，天地一片寂靜中，他佇立了很久。

　白煙兒似乎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沒殺掉王寒，也沒找到秋羽心所在，但也讓方雲知道了更多事情。

　“我不能全部相信她說的話，但應該確實有人在算計我，有種模糊的感應……想不到金長生竟然也是那尊真仙的徒弟，那他一定也會很多特別的道術，比如定言術。”

　“這麽一看，如果匆匆和他遇上，我很可能會死在他手裡，白煙兒是特意來提醒我的嗎?……”

　方雲佇立到清晨，默默在心裡思量，看著許多人早飯都不吃，就匆匆忙忙開始了一天生計，他靜靜的注視著人間。

　還是需要實力，需要更強大的實力。

　離開了這層高樓，方雲回到血棠幫之內，又像鬼一樣突兀的出現在任夫面前，繼續把他嚇了一跳。

　“主上，您……”

　任夫看清楚是方雲之後，趕忙拱手，很想問問方雲昨晚突然去了哪裡，但又不太敢。

　“主上，今天還去找那兩個人嗎?”跟任夫有點形影不離似的苗娘子，轉了轉一隻眼睛，用同樣的稱呼詢問方雲。

　方雲看了她一眼，苗娘子不知何意，趕緊低下了頭，讓方雲看到了她頭上已經有了幾根白發。

　“不必了，等一會我看看別的消息，去找找昨天失蹤的那個人，他應該沒事。”

　方雲看到白煙兒來了，就明白，估計人是被她抓走的，印象中好像白煙兒從來沒有殺過任何人，那個失蹤的幫眾估計在那個角落旮遝裡睡著。

　“是！”

　任夫趕緊說道，悄悄的把苗娘子往後面拉了一小步，方雲心裡歎息，不知不覺中，他們竟然這麽怕自己了，只是一個普通的打量，就讓他們這麽緊張。

　“把眼罩摘下來，讓我看看。”

　方雲感覺苗娘子呼吸都停頓了幾下， 便這樣說道，她聞言後有些不好意思，但不敢反抗，斜著把眼罩取了下來，讓方雲看到了一個黃濁的瞳孔。

　“以前有煉過毒功吧?”

　方雲不等她回答，就伸手到了她眼前，黑色的勁力將其凝聚在眼睛中的毒直接吞噬，苗娘子根本來不及反應，那只見了光就刺痛無比的眼睛，就感覺輕松了下來。

　方雲如今，他的行蹤就是一種極為重要的消息，他的存在本身就對別人是一種莫大的機緣，就像白煙兒所說，他已經成了氣候。

　苗娘子看著視野突然廣闊了很多，一時間因為不習慣而愣神，回過神來，見方雲已經邁步離開了院子，不知要往哪裡去，傳來年輕乾淨的嗓音:

　“既然彼此喜歡，就快點成婚吧，時間不等人啊……”

　人影消失不見，過了好半天，任夫才大膽的笑了起來，笑的苗娘子臉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