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不是林妙玉打碎的，它自然崩解，似乎承受了不該知道的真相。

　林妙玉一身白裙，靜靜在光海佇立了很久，都沒有一絲動作，如同一個凝固的雕像。

　“我……”

　她輕吐了一個音節，想了又想，又是良久的沉默，然後開口道:

　“小怡，你覺得他是特別的嗎?”

　“當然，主人跟別人都不一樣，不過我現在幾乎感應不到他了，很難受…”

　“因為這裡是時間空間交錯的虛空，

　等我，我們很快就會回去，不會讓他失望的。”

　林妙玉重新坐到了幾乎沒有任何變化的碎片前，然後繼續吸收蘊養元神，而足足等待了兩天的方雲，並沒有等到王寒的到來。

　那個女子，中途醒來了一次，似乎被喂過什麽特殊的靈食，一直不餓，但驟然見到陌生的地方，還被換上了男子的衣服，自然忍不住尖叫起來。

　方雲沒心情跟她解釋什麽，封鎖了她的聲音之後，然後再次弄暈了她。

　一個剛入品修為的女子，說了估計也不懂。

　香靈是一句話都不敢說，安靜的在他旁邊打坐，終於，在第三天的時候，他們看到了門開了。

　來著依舊不是王寒，而是那個洛姓女子，她手上還拿著低階辟谷丹，進來後沒有預想中的，那女子醒來後慌亂的場景，反而是兩個不認識的青年男女，正目光看著自己。

　“你們是誰！為何亂闖此地！”

　她高聲喝問，幾乎同時，就釋放了手中的預警裝置，一個閃著白光的符篆。

　一切定格，方雲隻用目光，就調動了她周身所有的天地紋路，禁錮住了她。

　“王寒呢?”

　方雲快到她眼中仍然留著殘影，保持著打坐的形象，但人只是隨意的邁步，就到了洛紅春面前，取走了她手中的符篆。

　因為太快了，形成了一種撕裂感，在她眼中，來到自己面前，視覺呈現的只是一個猶如紙面的平平的人像，而方雲本身實際上還盤坐在那裡似的。

　但這只不過是方雲正常的速度。

　同時，以強大的感知，感應到了她身上某個令牌上，刻著“白蓮高士洛紅春”的字樣。

　“聖子…”

　她艱難的說著，似乎喉嚨被卡住了一樣，眼中閃過濃濃的恐懼，似乎遇到了自己第一次勾引教主的時候，對方隻用了一個眼神，就把自己定在了原地。

　問過三品尊者，他們都做不到這樣的事情！

　方雲松了一點禁錮，因為殺意太過濃鬱，所以一上手有點快把她勒死了。

　洛紅春猛然大口吸氣，雄偉的地方不斷起伏著，但面前的方雲無動於衷。

　她看著方雲審視過來的目光，幾乎毫不猶豫的說道:

　“聖子因要事，在京城沒有回來！”

　“何時能回來，有何要事?”

　“我也不知道…”

　她小心翼翼的回答著，看著方雲的眼神，如果發現對方有一絲不滿的地方，她就準備立刻更改答案。

　“果然有氣運干擾，從我想殺他開始，一直就沒有機會再遇到他了。”

　方雲微微歎息，驗證了心中的猜測，轉而問道:

　“白煙兒呢?”

　“她?”洛紅春驚叫，不明白這跟鬼一樣突然來到的，如此強大的人，為何會對聖子聖女同時詢問情況?

　方雲敏銳的察覺到她的不同稱呼，對待王寒就口稱聖子，像已經習慣，問及白煙兒，卻直呼‘她’，不知她們間有什麽故事。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一個小人物，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就……”

　她又繼續說道，卻看到對方沒有任何波動的眼睛看向自己，口中出聲:

　“為何你能自由進入此地。”

　沒來由的，她意識到，這是自己生死危機的大問題，她幾乎連眼睛都沒有眨，毫不猶豫的說道:

　“因為我是剛被派來服侍聖子的，他讓我來照顧好這個女人……”

　方雲沉默了一下，打暈了這個洛紅春，然後帶走了那個被他們抓緊來女子，離開了這裡。

　他準備去找白煙兒，再待在這，已經沒有任何意義，雖然很可恨，但是自己確實察覺到了，氣運的影響。

　“你能不能在這裡守著?如果遇到了這個王寒，就把他帶到京城，我要親手殺了他。

　“能，”

　香靈覺得這裡的三品應該都沒什麽危險，唯一那個神女像有點不對，但也沒有大礙。

　“看著她，如果兩天他沒到這裡，你就去京城，血棠幫找我。”

　方雲直接離開，順手帶走了那個被抓過來的可憐人，這裡距離京城足夠近，他能用目力直接看到京城所在，所以不用香靈引路了。

　小絨迷迷糊糊的重新出現在肩膀處，充當新的向導，不需要她認識什麽地點，只要能指清楚東南西北就行了。

　方雲將那人送到了府衙，留了幾塊銀子後，便點醒了她，隨後來到了血棠幫，看著一大早就起來就對攻修煉，頗為勤奮的任夫和苗娘子，直接吩咐:

　“去，幫我找找這兩個人，用盡一切方法，找到任何一個，都過來告訴我。”

　畫像一共三副，一個是王寒，另外兩幅都是白煙兒，一個帶著面紗，一個清純素顏，即使帶著面紗，她也非常好認，跟林妙玉相似，白煙兒的眼睛非常好看。

　“是，我立即安排。”

　任夫感覺，離開了林妙玉，方雲有點來去無影無蹤的感覺，已經這樣突然出現了兩次了，不過他沒說出來，抱拳撐是。

　“不要只在這附城找，去整個燕京，去各種坊市去查探，有線索也可以。”

　方雲補了一句。

　很快，如果特意觀察，就能看到整個血棠幫的人，開始從任夫所在的院落匯聚，然後又從各行各業各種方式，不斷前往整個燕京，像一張分布出去的網。

　方雲不指望他們能找到白煙兒，畢竟她不一樣，自己還算明白。

　但那個聖子，怎麽也應該有蛛絲馬跡，如果驚動了他們，他們返回那個所謂的小孤山，那更好，自己安排了香靈在守株待兔。

　思定之後，方雲默默回到了一處小洞天中，在聲聲操練的呼喝中開始打坐，這裡，威武的漢子從近百，數量變成了上千……

　時至天色到了傍晚，在燕京外城某個坊市周圍的別院中，白煙兒正端坐著，

　一道道精純的內力如無底洞一般匯盡她的身體，直接濃鬱成了煙霧，在這樣的打坐中，一個暗影一般的人突然出現至她的身邊，傳出恭敬的女聲:

　“聖女，有人在到處找你。”

　“梁庭，還是長生會，亦或者是教內?”白煙兒眼睛都沒有睜開，冷漠出聲。

　“都不是，人已經抓來了，要不聖女您親自看看?”

　女聲顯化出一身白紗之衣，見白煙兒沒有反應，很快就拎著一個模樣尖瘦的人進了這處反應，

　看著這個戰戰兢兢，見到自己猛然眼神變化了一下的，毫無修為的凡人，白煙兒雙目凝望著他的眼睛:

　“誰派你來的?”

　這人眼睛翻白，不受控制的回復:

　“任老大派我來的。”

　……

　片刻後，她從其身上抽出一張已經因為折疊和開合過多，而變得有些褶皺的畫像，輕笑道:

　“畫的挺寫實的……是他畫的嗎?”

　“血棠幫?”

　輕語一聲，白煙兒根本沒聽過這個勢力，她想了想，讓人去調查血棠幫，到了午夜之後，便收到了確切消息，

　然後她孤身一人，來到了一處樓頂，遠遠的望著血棠幫三個大字的牌匾。

　“失蹤了一個人，還沒找到嗎?算了吧……”

　方雲在血棠幫不遠的小院處，屬於任夫的家裡，從洞天中出來後，立在門口，語氣有些惆悵，

　他準備再等一天，看香靈那邊的消息如何。

　就在這時，他突然有所感應，往某處高樓的飛簷一角看去。

　白裙，白衣，純白小巧的平底納鞋，身形在月色下有點嬌小柔弱。

　白煙兒沒林妙玉高，不過一雙腿同樣修長優美。

　眨眼之間，方雲就到了她旁邊，旁邊還在給方雲匯報消息的任夫，隻感覺眼前一花，就徹底失去了方雲的蹤影。

　方雲都立在了她身後，她才仿佛感應到了一樣，轉過了身子，露出精致小巧的瓜子臉。

　“方家哥哥，你找我幹什麽?”

　她對方雲說著，眼神卻似乎在四處打量，大概幾個呼吸之後，她皺了皺眉頭:

　“林妙玉呢，她怎麽沒來?”

　方雲觀察著她細微的表情變化，再次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好像她很在乎自家媳婦，而且是非常在乎的那種。

　“她在閉關。”

　白煙兒似乎促狹的笑了一下:

　“所以，沒有人陪你，你就想到了奴家嗎?”

　“你正經點，別裝了，我什麽都知道了。”方雲淡淡地說道。

　白煙兒止住了調戲一般的笑容，略微有些難過，

　方雲進階太快了，實力強大了，就不像以前那麽好玩了，那時候的他真的很像一個剛出學堂的男子，而且是那種連青樓都沒有去過的雛……

　白煙兒不知道，方雲現在也沒去過，“家規”甚嚴。

　“你不想我，我可是每天都有想你，你看你一找我，我就過來了，人家剛從晉國台州回來，還沒好好休息呢。”

　白煙兒笑嘻嘻的說著，甚至伸出了手，要戳一戳方雲的肩膀似的，破壞了她在月光下如同籠罩了一層有點聖潔的形象。

　方雲抓住了她的手腕，不讓她有任何動作，隔著精密卻毫無花紋點綴的白綢，他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你能不能不要總是穿著這麽白，像戴孝一樣。”

　“我喜歡白色呀，因為那些是黑的，方家哥哥，你懂嗎?”

　白煙兒試了一下，掙脫不了。

　他體內的勁力雄渾詭異，強大到遠遠超過自己想象中，這個境界的水平。

　“你被汙染了，有辦法解決嗎?”

　方雲還是松開了她隔著衣衫都有些纖細的手腕，不想跟別的女人拉拉扯扯，卻見上一秒還笑盈盈的她，幾乎立刻翻臉:

　“這是我的事，不用你來管！”

　方雲眼神毫無波動的看著她，帶著冰冷的壓迫感。

　她冷冷的對視著，幾息之後，卻不由自主的移開視線。

　“海藍花，補心丹方，還有許多消息和幫助，你把這麽多的因通過她，加在我身上，為了什麽果?”

　“溫遠是你什麽人，為何翻遍史書，沒有任何你的記載，這是你第幾世?”

　“天地大劫已起， 白蓮教等待的時機到來，如果功成，白蓮娘娘替成新的天命，是不是也是你謀劃的一部分?”

　“你到底是誰，跟那位存在，到底是什麽關系！”

　方雲甩手，到了如今的程度，還有什麽是自己不配知道的，真仙雖然不敢直呼其名，在心裡想想，用那位指代，都可以做到。

　“他是我師傅……”

　白煙兒沉默良久，這樣回復了一句。

　方雲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道:

　“所以，你也不知道三千界，所謂的主界，是從他口中說出來?”

　“是……

　在他來之前，這裡只有汙染，沒有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