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緣聽著崔隱動情的述說，心中有萬語千言，卻不忍心打斷他，隻好耐著性子繼續聽。聽到他說柳如眉為了救嶽別枝，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也心生感動，對柳如眉的義舉十分欽佩，更不忍心再打擾了崔隱的思緒。

直到他做了個總結性的陳述，鍾緣才迫不及待的問道:“崔聖主，我聽說，李殊瓊也參加了那次驚心動魄的戰役，後來就再沒聽說過他的消息，聖主可知道他的下落嗎?”

其實，鍾緣早就聽說李殊瓊在那次戰鬥中奮不顧身，衝鋒在前，戰死沙場，只是他不願意相信李殊瓊死了，更不忍心看李竹因傷心，因此他一直瞞著李竹因，沒有把這個消息告訴她，他也希望李殊瓊還活著，因此聽崔隱說起那場血戰，連忙跟他打聽李殊瓊的情況。

崔隱聞言，從回憶中抽身出來，這才意識到，他在鍾緣面前有些過於激動了，竟有些難為情，連忙說道:“剛才說了許多閑話，讓鍾神醫見笑了。”

鍾緣隻想知道李殊瓊的消息，不想聽他說這些客套的話，只是礙於情面，附和道:“聖主的救命之恩，尚未答謝，原應做個合格的聽眾，不該有此一問，是我失禮了，攪擾了聖主的興致。”

崔隱深吸一口氣，他顯然不想再次回憶起那些血肉橫飛的場景，但看著鍾緣期許的眼神，還是幽幽的說道:“李殊瓊是好樣的，羅漢堂的十萬豪俠都是好樣的！”

鍾緣見崔隱的眼神，已經不似剛才那般柔情蜜意，而是重新煥發出熠熠的光芒，這才是他心中武林聖尊的樣子，崔隱的語氣，也從深沉哀婉，變得鏗鏘有力，這個身軀再次注入了靈魂。

“在那場武林人自發參與的戰鬥之中，燕無意率領的西關正規軍隊是主力。”

鍾緣道:“當年，燕有情知道他是狄主之後，血脈相連，便起了幫助狄人滅我中原之心，葬送了西關將士的性命，幾乎全軍覆沒。若沒有當年之劫，這支軍隊還是燕公子的舊部呢，只可惜時移世易。”

崔隱道:“燕公子原本就是西關的守將，西關軍隊雖然浴火重生，但其中還有一些將官曾經是他的部下，因此，燕公子在西關守軍中，還是頗有威望的，他來率領這支軍隊，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鍾緣道:“既然燕公子有足夠的威望號令三軍，西關守軍又訓練有素，兵強將勇，再有諸多武林人助威，怎麽還能打敗了呢?”

崔隱一聲歎息，搖頭說道:“只因先皇聽信了潭花的長生不老傳說，輕信了術士之言，一心煉製長生藥丸，無心國事。皇宮之中有盧仲轅掌控大局，朝堂之上有張確穩定局面，皆不需要多慮，唯有西關守軍，是先皇的心病，他擔心西關出現叛亂，便派出心腹之臣到西關坐陣。”

鍾緣道:“我聽說了，先皇的心腹被盧仲轅給斬殺了。”

崔隱道:“正是此人。先皇任親不任賢，導致了西關內部分歧，爭權奪勢，排擠有能力的將官，終至人心惶惶，無人治軍，久而久之，這支隊伍的戰鬥力銳減，已經不複當年之威。”

鍾緣道:“我聽說，那西關為首的大將，頗有些本事的。”

崔隱道:“他的本事的確不小，卻不是訓練軍隊，增加戰鬥力，而是在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上。他頗有收買人心之能，又擅長利用各種矛盾，挑撥離間，弄得屬下互相鬥毆，還都覺得他是好人，有這種人在，如何能不敗?”

鍾緣也歎了口氣，說道:“說來也真是怪了，中原政局一直都很穩定，沒有什麽內亂，怎麽反而一蹶不振呢?而大宛近來，

大事不斷，公主之爭，貫穿始終，直到今天，也沒有個結果。祜王、攝政王，太妃、公主夏宛兒，先後離世，大宛如此亂，竟然還能強盛，也真是讓人捉摸不透。”崔隱道:“中原雖然沒有禍亂，但內部卻已經透了，上到先皇，下到百姓，都已經習以為常，見怪不怪了。反將不正常的事，當作了金規玉律，正常的事，倒行不通了。這種麻木才是最危險的。”

鍾緣道:“剛才你也看見了，大宛也一樣是官匪橫行，欺壓百姓，高恕為了他的私生子，竟然能將大宛所有的女孩子都抓來，難道還不夠嗎?怎麽大宛就沒有衰弱下去呢?”

崔隱道:“大宛強盛，是得益於當年中原和狄人之間的一場大戰，讓她坐收漁翁之利罷了。 而且，大宛的強盛也不在這一代人身上，祜王亦是賢王，頗有建樹，而狄主圖賴與眾兄弟爭權，先皇與陳太后奪利，就給了大宛發展的機會啊。”

鍾緣道:“前人種樹，後人乘涼。只是這未來怎麽發展，還望崔聖主指點，我一介武夫，實在是看不透。”

崔隱道:“你我皆是一介武夫，我亦如此，看不透將來的趨勢如何。”

鍾緣道:“剛才崔聖主所言，名句珠璣，還請崔聖主不要吝惜，懇請賜教。”

崔隱笑道:“那哪裡是我說的，都是那老怪物說的。”

鍾緣道:“齊怪可曾跟崔聖主說起以後的事嗎?我們究竟應該怎樣做，才能讓中原雄風重現，繼續走上巔峰呢?”

崔隱道:“他說了等於沒說，還不如不說。”

鍾緣道:“但不知齊怪說了些什麽。”

崔隱道:“他說，順其自然，物極必反。”

鍾緣道:“我一直覺得，文人都不如我們這些學武的人，比如說那次戰鬥，我們這些江湖俠劍客，個個爭先，皆是一腔熱血，保家衛國，可是齊怪卻不肯出山，若有他出謀劃策，只怕太子也不會敗得如此狼狽了。現在看來，他是早就預料到結局了，既是人力不可改變，也就沒有必要逆天背道了。”

崔隱道:“我也是不讚成他的，若不是有那些逆天而上的人，中原只怕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了。就說鍾神醫吧，也一樣是舍了性命，闖宛宮，闖宛城的，若再給鍾神醫一次選擇的機會，你是否還會做出這樣冒險的選擇呢?”

潭花一現 /79225/